正下到7楼,林向阳听见一声尖啸,七楼那只肉团怪物从走廊深处冲了出来。
“麻烦了啊。”林向阳看向背后的林敏,她软软地趴在自己的背上,呼吸均匀地喷在他的耳边,似乎睡着了。
“没关系。”林向阳腾不出手,只好用头蹭了蹭林敏的脸,“我说过要带你走的,那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
“——”这时窗外忽然响起玻璃被击碎的声音,林向阳心里一惊,垂下头不去看窗外。
“救救我。”
窗外的怪物像男孩一样哭叫着,而肉团怪物则稳稳地堵在下楼的通路上。
“啧……”林向阳皱了皱眉,没有托着林敏的那只手腾出,拨开手中玻璃瓶上的盖子,故技重施地往怪物那边投去硫酸。这一次怪物似乎学乖了,它迅速往一旁蠕动,躲开了大部分的硫酸攻击,但也给林向阳让出了下楼的路。
“就是现在!”林向阳背着林敏的身子一震,准备冲下楼去。
然而他的动作被什么东西给制止了。
窗外的怪物伸出一条修长滑腻的触手,缠在林敏的脚踝上。
林向阳当机立断,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掏出菜刀,迅速切断了这条触手。怪物似是被疼到一般尖叫着模仿起人类的哭声来,再次伸出一条触手缠住林向阳。他自然是手起刀落砍断了触手,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更多的触手从窗户上的洞口里伸出,往林向阳的方向袭来。而一旁待机些许的肉坨怪也重新恢复起精神,往林向阳扑过来。
怎么办?
林向阳躲开缠绕而来的触手和肉坨的攻击,额头沁出冷汗。心脏在喘息的迫击下于胸腔中砰砰地急剧跳动,林向阳的颤抖着牙关吐出一口气,加上背负林敏的体力消耗,此时的他连吮吸近在嘴边的空气都显得艰难无比。
但是他不想丢下林敏,当然也不想再死一次。
要怎么办才好?
林向阳的眼前闪过无数记忆,他赶忙在这些杂乱的片段里迅速搜索有用的信息。
“遇到什么不对劲的就吃这个。”
小许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
“就是这个……”林向阳闭了闭眼,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把菜刀收回包里,空出的手在口袋里掏掏,一颗药片被他的手掌抓获,在他的手心里安静躺好。
“只能这样了。”林向阳抬手就将药片猛塞进嘴里,干涩的药片在喉结的上下滚动里被生硬地吞进喉管,轻轻地刮过其柔软的内壁,在林向阳脆弱的脖颈上形成一粒微小的异物感。
就在药片彻底滑入胃袋时,忽然周边的一切声音都突然地消失了。林向阳缓慢地掀开眼皮,7楼的走廊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地面干干净净,就连那窗子也完好无损。
“哈?这么有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没有这些的话我可能真的要觉得这就是我在犯病了。……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不管怎么说……”他轻柔地拍了拍林敏的脚腕,一直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凌厉如寒冰的视线也融化成两湾温和平静的水潭。“解决了就好。”
“我们回去吧。”
他轻轻地说着,将背上的林敏颠了一颠正好位置,背着她走下楼去。
……
“……啊。早上了。”
门被用力地敲响,林向阳睁开双眼,以第一缕视线拥抱惊险之后的第二天,
揉着酸痛的关节起身开门。
“谁啊……嗯?”
来人是侯明辉,此时他正发着抖站在林向阳的房间门口,看见林向阳打开门他马上一头钻进房间来。
“喂喂喂,别不打招呼就进来啊。”林向阳无奈地关上门,侯明辉直接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蜷缩起来,被污泥塞满了甲缝的脏兮兮的双脚搁在林向阳的床头,让他的眼皮不禁跳了跳。
“你有什么事吗。”林向阳尽量平心静气地和他说话,“还有那是我的床,你脚可不可以放下来。”
“有人要杀我!”侯明辉好像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把脸埋进双膝之间,“我昨天晚上就差点被杀了!”
“谁要杀你,说明白。”这事儿不应该去和护士说吗,林向阳内心吐槽一句,坐到侯明辉的旁边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抚。
“是医生……医生要杀我!”侯明辉像是被自己提起的这个名字所震慑了一般剧烈颤抖起来,他抱着头狠抠着头皮,抽泣似地尖叫起来:“他要杀我!绝对要杀我!”
“发生了什么,慢慢说。”林向阳抚了抚侯明辉的头,后者一股脑地把话快速地吐出来:“我晚上看见了奇怪的东西,我害怕,去6楼找医生……然后他就突然朝我追过来了!”
“啊,不过这不是很正常吗,6楼不是不开放么。”林向阳有点无语。
“不!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侯明辉突然被触及了怒点似地大叫起来,“你不明白!他绝对要杀我!我不可能搞错的!我没有错!我做的都是对的!”
林向阳的脑袋上飞过一串点点点,他算是见识到真正的精神病发病起来是什么样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侯明辉最后一句话里的疑点,试探着提问:“你做的都是对的?你是做了什么吗?”
“我……我……”侯明辉突然哽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问你话呢。”林向阳面无表情地凑近他。
“我把那个医生制服了……就是这样!”侯明辉慌张地乱抓头发,“我没有伤害他,我做的一切都是正当防卫!”
“你在哪里把医生制服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林向阳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拍了拍侯明辉。
“我带你去……在6楼,6-1房间!”侯明辉马上爬起来,趔趄地跑出门外。林向阳自然是追上他。
“在这里!就是这里!”侯明辉一路跑到6-1房间指着门板,林向阳瞟了一眼,房门是虚掩的状态,“你一定要为我作证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好好好。”林向阳无奈地应着,轻轻地把门推开。
门吱吱呀呀地被打开,呈现在林向阳眼前的是他此前见过的样子,和病房差不多的陈设,唯一看起来比较突兀的是——
靠着墙倒在地面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何时。
“何医生?”林向阳心下一惊,忙凑过去拾起何时瘫软在地上的手试探脉搏。
死了。
林向阳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表情平和安详的何时,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的侯明辉发问:“你怎么弄死他的?”
“我……我没有弄死他!”侯明辉吞吞吐吐,“我只是掐着他的脖子……他也没有反抗我!我是在正当防卫!”
林向阳摇了摇头,扯开何时的衣领。医生白皙纤细的脖颈干净得像是初冬新下的雪,林向阳摸了摸他的脖子,粗糙的指腹抚过其上的几道突兀的红色勒痕。
“你真是……闹大事了。”他盯着何时的耳朵,没有挂着十字架耳坠。“你杀他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他的耳坠?”
“我没有杀……什么,耳、耳坠?”
看着侯明辉这一脸迷茫的样子,林向阳就知道是没戏了。他叹了口气,把脸转向侯明辉:“你现在下去和许护士说,剩下的我替你办。”
“怎……怎么说?”侯明辉抖抖索索地发问。
“你傻不傻啊这都要人教?”林向阳烦躁地揪着头发,“你就说何医生死了!”
“哦哦……好。”侯明辉一溜烟窜下楼,林向阳沉默良久才叹出一口气来。
“我还想你肯定是个大秘密呢,没想到你居然死得这么憋屈。”林向阳戳了戳何时的鼻尖,死去的医生面容平静,眼罩旁早已阖上的眸子上金色的睫毛岿然不动,在他白净的脸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虽然你的死让我很悲痛,不过……哦不对,还有小许。”
他摸了摸何时的衣服口袋,在里面掏出一串钥匙。“嘿,谢谢你,这个就归我了。”
“说起来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呢。”林向阳盯着他脸上的眼罩。
说到做到,林向阳拉开何时的眼罩。
何时被眼罩所终日掩蔽在阴霾里的右眼是一片空洞。
“真没想到,你这眼睛是直接挖了啊?”
“去哪了啊……”林向阳正嘀咕着,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许带着侯明辉气势汹汹地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