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响了。
一阵浓烟伴着浓烈刺鼻的气味,本想覆盖了这个略微有些单薄的竹棚,却被乍起的西风迅速地吹拂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是何物?”
卢家家主听到这声响的时候,已然猜到了李重润是用了什么才能搞出来这么大动静。
只不过这炸药爆炸为何是炸在自己这边,而不是敌人那里,着实让这位世外高人有些莫名其妙。
李重润竖了根手指在自己唇边,又指了指南边契丹营寨的方向,示意让他闭嘴去看。
几里外的凤凰一般的山峰顶上,也隐约传来了几声巨响,就连那里的炮台也开了火。
先前送进契丹大营的几个牵连在一起的马车,此刻正停在中军帐前,无数的契丹军士,正满心欢喜地一坛一坛地从车上搬了许多酒下来。
之前李重润送过几坛稀释过的酒精过去,让本来就嗜好烈酒的契丹人开了眼,只不过给的着实少,只不过是让几个头领过了过嘴瘾而已。
随着接连几次讨要补给,这些契丹人的胃口也越发的大了起来,契丹大营里面尝过这种跟医用酒精差不多的玩意儿的人也越发的多了。
直到这一次,没想到这次送粮米过来的马车竟然带了这么多坛过来,着实让契丹人这些嗜酒如命的契丹人有些大喜过望。
马车上的粮米却没有人动,几个手快的契丹人此刻早已经拍开了酒坛的泥封,先往自己皮盔里面倒了半头盔的酒,便急不可耐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过过瘾。
只不过今天的酒,浓是浓了不少,只不过少了前几日的那般醇香的感觉,让几个酒虫儿很是失望。
只不过浓重的酒香已经从敞开的酒坛处散发了出来,在西风的撒播下,倒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契丹人到了这马车车队旁边,加入了争抢的队伍。
至于马车上堆积的其他货物,比如粮米和许多薄木箱子,在美酒面前没有任何吸引人之处,反而还大多留在车上。
几个之前在白狼山遇到过的契丹人还记得当初李冲润送的小礼物,连忙高声地喊叫着当心临淄王的邪术。
只不过在冲天的酒香引诱下,除了几个对传言深信不疑的契丹人之外,周边密密麻麻将马车车队团团围住的契丹人早已经不再搭理那几个依旧还保持有理智的同胞,越来越挤地往那中军帐而去了。
当初拉车的人把车队赶过来的时候,那几匹足以称得上雄伟的挽马却被驱车前来的车夫们当成坐骑出了营寨往柳城来了。
就只剩下了几头有些瘦弱的犍牛,正在一脸茫然地瞪着自己有些老眼昏花的眼眸,很淡定地看向了那争抢烈酒的那些身上带着浓重骚味的蛮子们。
几个正在争抢一个酒坛子的契丹人只是觉着眼角的余光看到几个飞驰而来的黑影,一脑袋就扎进了那口薄薄的薄木箱子里面去了。
一团不比太阳暗淡多少的火球瞬间就炸在了契丹人中军帐的外面。而且随着爆炸所波及,旁边马车上的同样的物事,只不过稍微迟滞了一息的功夫,也跟着爆炸起来。
爆炸的火焰点着了被爆炸震破的诸多酒坛,非常浓烈的酒香伴随着冲天的淡蓝色火焰,顷刻间就把中军帐和周边几个营帐给吞噬了。
本来无数正挤在中军帐前的契丹人,在酒坛破裂时就被爆炸的火光点燃了,而且这火焰似乎是有魔力一般,很迅捷地就在人群中传递了起来,就好像是瘟疫一般。
四散的酒液不少都已经流淌到了地上,于是厚重无比的大地也爆发出了许多同样的火焰来。
无数契丹人一改方才那股子抢酒的时候的贪婪劲儿,扑打着身上的火苗,哭嚎着,挣扎着,翻滚着,试图扑灭自己身上那股子如同从九幽之地渗出来的火焰。
只不过这火焰就真的如同诅咒一般,不仅无法扑灭,甚至还伴着拍打的动作,让自己往四周扩散得越发广阔了。终于肆意流淌的酒精火焰,终于把车队最后堆满了白木箱子的马车给·引爆了。
一个硕大的蘑菇云瞬间就生成了出来,裹挟着周边的浓烟和火焰,迅捷无比有极为稳重的缓缓向天上飞去了。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李重润对身后的那座贪得无厌的营寨,到底在这一息之间,变成了什么凄惨的样子没有任何兴趣。
“没有了你这充当底气的大军,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东山再起!”
李重润的话虽然轻柔,不过因为刚才爆炸的烟火气实在太浓,竟然被衬托得越发往阴冷的方向去了。
黑船此时已经装好了第二轮炮弹,也不用等李重润的命令,继续开炮向契丹营寨的方向轰了过去。
“完了!晚了!”
那契丹头人孙万荣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第一轮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他还很不以为然地以为就是小孩子搞出来吓唬人的玩意儿。
之前自己就听过军士之间流传的传说,说如今这位正掌控着营州府城的年轻王爷,好像会一种极为狠辣的道门。
自己当初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孙万荣还以为这些都是白狼山的守军,为了解释为何在一个小小的岛屿旁边就折损了一整支运输队,为了帮自己丢了衣裳和印信而捏造出来的谎言而已。
今天见到那个冲天而起的蘑菇云的时候,孙万荣才发现原来那些传言,并不一定是假的。
契丹营寨那边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在这三里外的大凌河畔都能听得到,一片忙乱间,虽然已经有不少人已然倒在了冲天的火焰里面,不过还有好多身上没有粘上酒精的契丹人,连蹦带爬地往四周跑了出来,想要逃离那座火焰建构的地狱。
孙万荣在此地已经驻扎了十日之久,倒是有不少路子探听到柳城内的消息,知道李重润手下有一支战力相当可观的黑骑。
为了防备黑骑的夜袭,契丹人的营寨门修补了几次之后,早就变得异常狭窄,这一下便让许多慌不择路的契丹人如同晚高峰的高架入口一般,拥堵在了那狭窄的门里。
黑船和炮台上第二轮的炮弹如约而至了,煤玉雕琢的炮弹在被无数战马践踏的无比坚硬的地面上崩出了一个又一个如同陨石坑一般的痕迹,四散的锋利碎片撕扯出一阵阵如同深渊女妖一般的嘶鸣,瞬间就带走了周边一圈的灵魂。
孙万荣此刻已经完全呆住了,不敢相信和后悔的表情走马灯一样在脸上过了几遍,就在黑船上的炮火开始逐个按照帐篷从大到小点名炮轰的时候,终于崩溃了,瘫在地上喃喃不休地说着:“我说,我说,停了吧,赶紧停了吧,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卢家家主此时却终于坐不住了,连忙示意给身后的那个青年护卫,让他赶紧上前去解决了这个准备出卖自己的叛徒。
谁知道比了两遍手势,卢家家主始终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护卫朝那孙万荣扑过去。
卢家家主有些迟疑地往身后看去,却发现那青年已经和公孙兰战在了一起。
原来就在孙万荣张嘴的时候,那青年便动了。
只不过不是朝孙万荣而去,而是直接就冲李重润过来了。
那青年似乎很清楚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已经装了半天大尾巴狼的年轻王爷身上,好像只要控制住了他,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问题。
只不过公孙兰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身上,那青年只不过是刚一动身形,就被公孙兰给拦住了。
外面的火炮声和爆炸声震耳欲聋,所以竹棚里面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二人已经开始交手了。
李重润这时也注意到了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二人,虽然没有拿着自己趁手的弯刀,公孙兰的功夫也还是非常扎实,身形翻飞之间,那双异常扎眼的红靴子几次都险些踢中那青年。
只不过那青年的功夫明显要高上不少,几次公孙兰的进攻都被他卡着距离或者躲避,或者格挡了下来。
见媳妇可能打不过,李重润也抓着刀子冲了上去,不过可能确实最近疏于练习,而且李重润本身也没练过刀法的缘故,只不过一个回合,刀子就被那青年给拍到了地上,角度非常巧合的扎在了卢家家主的面前,止住了他想起身的势头。
三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交手了几个回合,李重润越发地奇怪了起来,虽然这青年有攻有守,只不过好像尺度刚好就拿捏在一个非常准确的程度上,与其说是对打,不如说是在陪练。
而且明明自己要比自己媳妇弱上许多,自己竟然也能和他打个有来有回,这就非常的有意思了。
只不过三人的争斗很快就停了下来,倒不是已经决出了胜负,而是扮成了车夫的杨三叔,已经回来了。
听说遇到了个高手,杨三叔担心自己师侄的安危,急匆匆的就冲了过来,谁知道只是隔着帘子,就已经认出了那青年高手的身份。
“师弟!你啥时候回来的?”发现是自己人,杨三叔连忙叫出声来。
“不仅回来了,咱还混了一个很不错的身份。”那青年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游刃有余,一遍招架着公孙兰的攻势,一遍还有心情跟杨三叔聊天。
“阿兰,住手吧,就算是你师傅七娘没受伤的时候,和你加起来也不是小师弟的对手。”
见到是自己人,杨三叔才放下心来,笑呵呵地招呼着公孙兰:“这位就是我跟你裴师伯,还有你师傅七娘的小师弟,你的师叔宇文十一。”
“见过师叔。”
公孙兰果断停了手,调息了数次,因为剧烈运动而起伏不休的胸脯就恢复了正常。
就是李重润却像风箱一般连声地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才叉着手行了个礼:“见过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