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李重润被捆住了手脚,丢在很是颠簸的车厢里仰天躺着,磕的后脑勺处的伤处愈发的疼了。

  从马车外面还有些依稀的夕阳余晖来判断,马车应该是在往东奔驰。

  一旁的陈子昂因为脚上还缠着绷带的缘故,只是被绑了双手在窗棂之上,很是苦闷的望着刚刚醒来的李重润。

  “先生?咱们这是在哪儿?”

  “在你的马车上,不过是驾车的是今日行刺陛下的贼人,不知要带我们往哪里去。”

  “那绑匪居然还真逃出来了?”李重润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自己昏倒前已经见到当今陛下和自家公主姑姑层层无尽的防备和后手,这人居然可以逃出生天?

  “本来绑匪有四人,奈何你着马车只是独马,脚力又差,倒是还没出洛阳便被卫里的骑士追上。”

  “有人来救,为何我们还在这里受罪?”李重润不加思索便已猜到,“营救失败了!”

  “卫里的人用弩箭射死了一个,奈何剩下三个贼人武功颇高,陈某虽没看见,却能听出应该卫里派来营救的骑士应该是至少折损了六个。这贼人的首领独自摆脱追兵之后,已经跑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陈子昂嘴上说着话,倒是用手比了个二的手势,又指了指后面。

  李重润猜着,应该是后面还有两个自己人在跟着接应的意思,只是怕被赶车的听到,不便明说。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某家姓单!乃是燕国公,右武威卫大将军、神武道经略大使黑齿常之麾下折冲都尉,后突厥阿史那骨笃禄侵扰昌平之时,乃是某家单手擒获。岂能被你们两个书生贼人贼人的叫着!”

  “既然是燕国公家的部将,为何要做出行刺皇帝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来?”

  李重润很是好奇,虽说自己并不在意这位刺客行刺皇帝,只是害的自己被绑架就略微的有点不太地道了。

  “我们家将军,两年前被周兴那厮构陷谋反,已经自尽在那黑狱之中了!”这位自称是黑齿常之座下折冲都尉的刺客,咬牙切齿的低吼起来。

  “那你们为何不去干掉那个周兴,为何来皇帝这边来送死?”李重润嘴上说的很是滑溜,却没发现自己的想法中隐隐约约有些大逆不道的味道,惊的陈子昂不敢说话。

  “如若不是皇帝点头,那周兴敢于构陷国之柱石谋反?如果不是皇帝点头,黑齿将军又怎么被抓进那丽景门里去?”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路奔波的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辩驳了几句的那位单都尉不再说话,伸手拉开了马车的门帘。

  趁着朦胧的天色,李重润依稀看到远处一座高高的阴影矗立在远方,看上去依稀是个城门的样子。

  “居然已经到了虎牢关!”

  和从未出过洛阳的李重润不同,陈子昂自然认的出这是何处。

  少年得志的他,年纪轻轻便高中了进士。和其他成名的诗人一般,当年也是游历过大好河山的人物。

  那姓单的都尉伸手将李重润从车厢里拎了出来,知道剩下的这位猛男诗人现在就是个瘸子,也不怕他逃跑,挥刀削断了绑缚着陈子昂的绳子。

  用刀背用力的打了马屁股一记,吃了疼的马匹死命的拖着空车往远处奔去了。确定马车已经跑远,这位单都尉便拎着李重润,催促着陈子昂往官道外走去。

  三人行走了不远,路边有一个很是破旧的土地庙,小庙不大,周边的围墙早已倒塌在地。已然一副荒废已久的样子。

  单都尉似乎是早已探知过这里,径直的穿过狭小的庙宇,来到了庙后面一处小小的石坪之上。

  石坪之上有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着,一辆深黑色没有印记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火堆旁有俩人,一高瘦,一矮胖,正在篝火旁躲着很有些料峭的春寒。

  听到声音,矮胖之人很是警觉的抽刀站了起来,“谁!”

  “单某。”拎着李重润的都尉简单的回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单都尉,事情办成了?!为何不了其他的兄弟?”矮胖之人目露喜色,“这两人又是谁?”

  “办成个屁!狗皇帝肯定提前收到了消息,老子连皇帝的面都没看到。”

  单都尉愤愤的把李重润重重的墩在火堆旁边,手中刀背翻转过来,往陈子昂腿弯处一碰,便将他打翻在地上。自己也往火堆边凑了凑,试图暖一暖自己的身子。

  “30个高丽射雕手,都是穿杨贯虱的高手啊。片羽不曾出手,就都被狄胖子带的人马给斩了。”

  “要不是带着这两个人质,让狗皇帝的人手投鼠忌器,单某今日想来已经和其余几十个兄弟,一起死在龙门那鬼门关里了。”

  借着篝火的亮光,李重润依稀看见了这位挟持自己的刺客。

  虽然在龙门下马车之时他曾经扶过自己一把,李重润当时的注意力却只在他的手上,并没有留神他的脸庞。方才又一直被提着,除了看着黑乎乎的地面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这会儿,才有机会仔细看一看。

  这位刺客首领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不过也称不上风度翩翩,乍一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伍汉子。

  不知是因为天色过暗还是因为火焰映衬的原因,让他的脸庞呈现出一种很怪异的酱色。嘴唇很厚,鼻子很大却又有些扁,软塌塌的粘在脸上。

  头上戴的是一顶很常见的毡帽,和洛阳街头遍地都是的车夫一般无二。只是从毡帽下露出的头发来看,依稀有些发黄。

  身上穿了一件很普通的麻布袍子,没有补丁,但是也不是特别整洁,想来已经穿了些日子。

  如果不是肩头之处有些黑色的血迹,这位单都尉的装扮就和洛阳街头无数的车夫一般普通。只是不知道那血迹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

  李重润端详了半天这位单都尉,李重润觉着自己实在从他身上发现不了什么可以判断身份和来历的线索。

  虽然前面他已经详细的介绍过自己的来历,只不过今日的布局之大,步骤之周密,后手之繁复,就算是李重润这种军事白痴,也能判断的出来绝非几个行伍汉子所能策划和实施的出来的。

  就单单是那几张三弓床弩,明显是攻城才能用到的玩意儿,如若没有军队某些大佬的参与和点头,这几个糙汉子难不成还能从边关前线抗着回来不成?

  盯着那位单都尉的李重润,在他身上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索性转了眼光,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

  嗯,月黑,风高,小庙。

  如果再搭配个恰当的猫头鹰的啸叫,想来后世想拍个倩女幽魂的话来此地取景倒是合适。

  李重润眼神转悠的时候,那位一直隐藏在火焰对面的瘦高汉子却从火焰的背后转了出来。

  “难怪能让狄大人的黑骑士投鼠忌器,原来是庐陵王嫡子,当今陛下的嫡亲孙子,李重润李公子。”

  瘦高男子似乎认得李重润,只是一见便认出了他。

  “单都尉今日虽然没有完成大业,倒是也算是完成了大功一件,把组织计划中的太子爷给抢了回来。”

  李重润听到组织一词,耳朵不由的动了动。心里想着这组织应该就是这次刺杀案的幕后黑手。只是自己还是计划中的太子是什么鬼?

  莫非自家那便宜老子也参与了此事?按照历史上自家老子那般废物的样子,不应该呀。

  只是李重润还在心里纠结自己那可怜的历史知识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陈子昂却已经趁着火光看到了高瘦男人的脸,惊叫了一声出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