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贼人挥刀将袭来的飞箭格挡开,嘴里喊着“五柳先生快走”,拧身而上,与那袭来的一众官兵战在一处。
那五柳先生等人也不再硬装潇洒,灰溜溜的打马往夜色深处遁去了。马蹄声与那厮杀声混在一处,悄不可闻。
不过那五柳先生临去之时,手中有一一丝星火闪现,一股很是淡淡的硝烟气伴随着有些浓重的烟雾升腾起来。
李重润方才被几名持刀而来的贼人吓到,心说莫非小爷今日又要重生了不成?脚下奋力的一扥,把自打被丢在这边就在石坪突出的石棱上磨着的绳子挣断,勉力的站了起来。挡在他身前的陈子昂也不顾的脚伤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副准备跟刺客拼命的样子。
好在救援的声音传来,李重润这才稍微舒缓了一下心神,谁知刚喘了口气,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仔细一想,发现类似小时候在乡下过年时的鞭炮味道,一股出自本能的恐惧瞬间从内心深处袭来。<那个疯子搞出来的炸药!”全然不知已然连着自己都骂了进去。
不敢去赌那引线有多长,李重润急忙扯了陈子昂,“先生快逃!”
本来看到贼人已与来袭的官兵战在了一处,也有些缓和下来的陈子昂,被李重润一扯,本是单脚站着就极不稳当,又被扯的脚下一个趔趄,竟然往李重润身上扑倒了过来。
李重润伸出被绑缚住的双手死命的撑住了他,只觉着这厮虽然看着不胖,怎么这般重。
“先生快跑!”李重润努力撑着陈子昂不让他倒下,“要爆炸了!”
陈子昂眼见前来救援的人数颇多,打斗之际那几名贼人败像已显,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了。只是以为这小子还在惊惧于贼人灭口,反而出言安慰了李重润两句,“淡定淡定,有人来救了,有人来救了。”
眼见一丝星火离那黑色的马车越来越近,李重润猜到那火药就是装在那黑色马车之内,只是那陈子昂竟在此时犯了些迂腐劲儿,准备往地上坐下去。
“五雷天心正法就要劈下来了,快跑啊。”
虽然此时皇帝陛下很是推崇佛教,只不过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和尚也不在少数,只是道教已经作为国教传播多年,道术,符箓,天雷之类的东西大家都还有些骨子里的敬畏。
李重润的一时急智倒是吓住了陈子昂,只是他单脚跳着,有些茫然,不知往哪里躲去。
李重润被拎着穿过土地庙那很是残破不堪的正殿之时,曾依稀看到那破败神像之下的台基似乎是整块青石雕琢而成,便急忙拉着陈子昂往那小庙之内跑去。
那几名贼人已被纷纷赶来的官兵用长枪扎成了刺猬一般,死相很是凄惨。
只是那些前来救援的官兵,虽然听到了李重润的呼喊,却又按捺不住上前搜寻些战利品和枭首以换取军功的欲望,并未散去。
陈子昂被李重润拉着躲在那土地公公的神像下等了片刻,不见外间有什么异状出现,本想伸头往外看看的时候,却听见李重润在念念有词些什么东西。
“四克黑火药大约产生两百八十升气体,一辆马车最多能带两百斤黑火药。开放环境中可占据七千立方米的体积,已知圆周率是三点一四,那么是一个。。。靠,要是王荣在这边就好了,他那脑子怕不是计算机做的,肯定算的出来。”
李重润明明说的都是汉语,只是在那陈子昂听来,却是字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能理解了。
“如果是速燃炸药,杀伤半径应该是:四十米!”李重润还在念叨着,全然不顾了陈子昂眼中越来越重的疑惑的目光。
只是那火药却不再给李重润啰嗦的时间,一声如同天地崩塌般的巨响,伴随着如同天地初生时一般强烈的闪光。
一颗硕大无朋的火球,带着浓重的硫磺硝烟的味道,伴着如同嗜血的恶魔撕裂大地从地狱深处爬出时狰狞的咆哮,向一个崭新到来的时代宣示着自己血腥而又无敌的威能。
残破土地庙那依稀透过几丝星光的屋顶被爆炸掀起的暴风不知给吹到了哪里去了,倒是免了李重润被破砖烂瓦砸身的苦处,只是那夯土的围墙虽然极为厚实,却也经不起那爆炸的威力,摇摇晃晃的朝躲在土地爷背后的二人砸来。
一阵天旋地转般的震动之后,李重润刚刚恢复了一点的听力,就依稀听到了陈子昂惨叫的声音。
晃了晃自己脑袋,李重润把自己从土块断木中拔了起来。看向倒在一边同样被埋了半截的陈子昂时,发现一根还在熊熊燃烧的木棒,应该是篝火中燃烧的木柴,被爆炸掀起,只是不知经历了怎么样的运动轨迹,此时正插在陈子昂下身的土堆之上。
用牙齿撕开了绑缚着自己双手的绳子,李重润赶忙前去试图把陈子昂刨出来。
只是双手挥动之间,李重润依稀的看到一个十数丈高的烟云,还在暗淡的月光之下带着隐隐约约的火光,往那深空之处升腾而去。看上去依稀有些像是个蘑菇。<又不是核弹!”李重润有些愤愤的吐槽道。
“先生,你还真倒霉。”把陈子昂从土中刨了出来,却发现那燃烧的木棒只是浅浅的插在瓦砾土块之中,并未伤到这位猛男诗人。
只是那土地公公憨态可掬的神像被爆炸摧毁,硕大的泥塑头颅被暴风吹的砸落下来,刚好砸到了陈子昂受伤未愈的脚上。
那头颅之中有些许先前信徒进献的供奉,此时一并散落了出来,几根妇人常用的簪子,被那神像一压,刚好从陈子昂脚上穿了过去。
此处环境杂乱,自然无法当即处理伤势。李重润搀扶着陈子昂往地上坐了起来,自己准备往先前的石坪处去探查一番,看看是不是能去找些救援。
土地爷爷的神像自然已被爆炸摧毁的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在神像之下的石龛甚是硕大,而且似乎是从地上直接雕琢而成,倒是没有受到损毁,这才保住了二人的安全。
空气中依旧洋溢着一股子厚重的硫磺硝烟的味道,那处熊熊燃烧的火堆和火堆旁漆黑的马车也早已被爆炸掀去了踪迹,先前长在石坪旁的一颗柏树被爆炸掀去了树冠,残留的树身被爆炸点着,正熊熊燃烧着,刚好提供了些许照亮。
石坪之上被扎成刺猬的几名贼人和意图去舔包的官兵早已不见了踪影,干干净净的,连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李重润趁着火光往四周看去,只是在石坪之外不远处,看到有几个官兵和一名黑衣骑士,很是凄惨的堆在一起,生死不知。
远远的一队火光距离自己有半里之远,似乎是被方才的爆炸所袭扰,正在聚拢有些乱了的队形,想来不多时就赶到。
趁着隐隐约约的火光,依稀看到队伍打的大旗之上硕大的周字。
知道是自己人终于赶到,李重润内心深处洋溢起一股安全的感觉,只是四肢之处浓浓的酸涩感也一并涌了上来,有些控制不住的躺倒在了石坪之上。
漫天的星光似乎是被爆炸所干扰,兀自闪烁个不停。
遽然有一颗流星闪过,往那洛阳的方向坠去,须臾间就不知所踪。
还来不及许下自由的愿望,放下心头重担的李重润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睡去之前,一个念头如灵光一现般划过自己心头。
“不若此时便逃了吧,倒是不用回洛阳受那些牢狱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