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润这几天沉迷打铁,没关注日子,只是听这位昔日纨绔宋公子说起来,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年二十九,马上就是元旦了。
其他几个商号,知道当日那有些以势压人的当街献金的法子被李重润识破了,后来也就陆陆续续地低调地把人接了出去。
当然,其中少不了什么利益上的交换,比如对李重润大肆进入扬州商圈的默许,比如长江边上的某块地,再比如某个盛产四鳃鲈鱼的小湖。
只有这宋家,一直沉默,就好像没有了这少东家一般。
“宋少爷,怎么哭得跟娘们一样?”
李重润是素来瞧不上这种纨绔的做派的,一来是自己好歹是接受过现代低等教育的有志青年:二来自己没做成纨绔,看着别人这般逍遥委实有些不爽。
那姓宋的少爷却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身翻了过去,盯着那三角的悬窗发呆。
李重润有些不屑,自己已经落到这种田地,居然还在跟自己摆着少爷架子。
对于这种丝毫不识时务的纨绔,李重润方才升腾起的一丝丝愧疚和可怜也就烟消云散了,一摆袖子就准备回房间睡觉。
“他们几个人家里,想来是给了王爷不少好处吧。”
那姓宋的少年有些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若是王爷想留着我从宋家勒索些钱财,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为好。”
可能是被关得久了些,这宋家少爷虽然说话还是有些冲,只不过已经不像当初刚被关起来的时候那般辱骂不休了。李重润听出他想说些什么,便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本王虽然并不是想着靠你勒索些钱财,不过你既然想讲故事,本王倒是愿意听一听。”
密室中有几个先前依云轩画舫的姑娘正在整理着什么资料。现在冰儿在大润发粮号坐镇,又有蕊娘辅佐,加上大润发粮号在农户间声望非常不错,所以就算李重润很是爽快地做了撒手掌柜,还是发展了许多眼线出去。最近已经有不少消息报了回来。
加上已近年关,生意有些冷淡,这几个姑娘也就不用在粮号中充当门迎,反而是做起了老本行来,在这边整理整理资料。
有个姑娘听见李重润正在跟那牢房中的少年说话,很是体贴地搬了个交椅过来,又拿了一沓资料交到了他的手里。
听着宋家少爷说着自己的故事,李重润翻着手中的资料,发现这小子果然还没有说谎,而且他的故事也非常的无聊。
无非也就是正室死了,续弦生了儿子,那作为嫡长子的宋家少东家的日子想来过得肯定非常难受了。
宋家少爷啰啰嗦嗦地念了半天,无非也就是不受宠,委屈,和一股子怨气。
若不是想到见那小子想起自己娘亲是流的眼泪确实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样子,李重润很想干脆拍拍屁股走人了。
能铺张到那金弹子当街砸人,却只知道埋怨自己委屈和不受宠。这等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废物,李重润还真有些看不上眼。
只是那宋公子的资料中,有一个细节吸引了李重润的注意。
宋家大掌柜的续弦,姓崔。是博陵崔氏的人。
而就在这位宋家少爷亲娘死去不久,这崔家的续弦就被娶进了门。
根据李重润看了这么多年宫斗剧和宅斗小说的经验,他立刻就判断出这里面绝对有戏。
听到宋家少爷说道那死去的娘亲是蜀王李愔的孙女,外婆也是出身崔家的五姓女的时候,李重润觉着自己应该是有了一个分化这七大商号的机会。
“我若放你出去,你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可以可以,别说两个,就是一百个,我都答应你。”
听到李重润终于松了嘴,那宋家少爷有些喜出望外,连声地应着。
“先别急着高兴,第一个条件,出去之后,如果本王再发现你这般荒唐,本王必定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第二个条件:本王放你出去之后,你要把宋家,变成你的宋家!”
李重润眉毛一挑,有些挑衅地看着那宋家少爷,眉毛很是神气地冲他挑了一挑。
“这……”那宋家少爷本来胀鼓鼓的气势瞬间委顿了下去。“若是我宋时有这等本事,又怎么会沦落在这种地方。”
“你们几个纨绔的头头,现在是太平公主殿下长子武崇训,是我表哥。”李重润心想自己要将表哥派去林邑,倒是刚好可以拿这宋家练手。
“我这表哥别的不行,经商实数一绝。还有些其他的手段,该提供给你的本王自然会提供给你。”李重润将手中厚厚的一沓资料递给了那自称宋时的少年。“你先把腿伤养好,后续的事情咱们慢慢再说。”
翻着手中的资料,宋时的眼睛却越瞪越大了,上面记载的内容有些连自己都不太清楚,甚至某日某时自家父亲见过了谁都有记载。
只是翻到后面几个涉及家中一些传言的时候,那详细的分析竟然隐约指向了自己一个长久以来的猜测。“若是能为娘亲报仇,宋时定会将宋家,变成王爷的宋家!”
李重润正准备离开,听到宋时的咆哮,他会心地笑了一下:“是你的宋家,本王只要你听话就好。”
说完,李重润便回房睡觉去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李重润隐约觉着有人在摇晃自己。李重润勉强地睁开了眼,发现是公孙兰正在很努力的摇自己起来。
本来公孙兰很是高兴地跟李重润一起打铁,只是临近年关的时候,前来拜访的客人越来越多。
李重润虽然很是潇洒的打铁去了,客人却是不能不见的。
小表妹还没成年,表哥又是那般不靠谱的性子,府里也只有这位刚升级的如夫人,有资格代李重润接待那些稍微重要一些的来宾。
只是今天的这个客人,公孙兰却必须要把李重润给摇起来。
“刺史大人,投帖拜访!”
李重润与这韦刺史已经打过不少次交道,除了第一次来,后来几次来的时候只是让门子通传了一声,还有一次都跟着自己去微服私访去了。
这次这么正式地来投贴,想来是有什么正事。
李重润不敢怠慢,在几个小丫鬟的帮忙下穿得了一身紫袍,穿得非常正式地去见了这位父母官。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韦安国刚一见到李重润,便喜不自胜地跟他行礼恭喜。
“谢过韦刺史,刺史消息还真是灵通。”
这几日都是公孙兰替自己接待的宾客,所以这临淄王娶亲一事已经在扬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本想见识一下王爷娶妻的排场的吃瓜群众们很是失望,王爷竟然只是在园子中简单的办了个仪式,就连寻常人家都不如,让一众等着吃流水席的闲人很是愤愤。
“不瞒王爷,本官本已休沐,这次来,实在是因为有两件事情,不好拖延,本官也只是刚刚得到消息,这才着急赶来,想着务必要通禀王爷一声。”
“韦公请讲。”听闻韦安国还真是来办公事,李重润整肃了一下身形,俨然有了几分正襟危坐的高位者的架势。
“这第一件事,是朝廷中有流言传来,说润州有祥瑞现世,便派了人来查探。看日子,应该是年后就到了。”
官场之内,同门故旧之间多有书信来往,很少间断,隐约地也就成了官员之中的一层情报网。有时这些消息比官方的消息传得还要快一些。
所以李重润对韦安国知晓此事并无怀疑。“韦公前来,莫非是想问一问此事与前些日子我调兵之事有关?”
那韦安国却并未回答李重润的问题,就连迟疑都没有迟疑,似乎是默认了李重润肯定和此事有关。
他径直跟李重润讲起了第二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