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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完结

  不久元义康也来了。bookzun.众人涌上去祝贺元都督高升,顺便送出自己的贺礼,元义康很是感动,连说谢谢。

  酒过一巡,元义康显然也动了感情,他说:“我知道我是没什么本事的人,在东平这几年,都是靠着大家给面子支持。来孟镇督,肖老将军,易将军,谢谢你们这几年的关照,祝大家身体健康平安快乐!”

  大家齐齐举杯,齐祝元都督鹏程万里,一帆风顺。

  那晚大家都喝得醉熏熏的,元义康说了一些在官场上很出格的掏心窝话。他告诉大家,现在还不知道朝廷会派谁来接任东平都督的位置,但按照现在形势,没有哪个外来的高官肯赴北疆上任,新都督多半是要从边军系统里提拔。

  我当然希望新都督会是肖老哥或者易老弟,但估计不怎么可能,来的多半是拓跋元帅的人,大伙也是知道孟镇督跟拓跋兄帅……总之元帅是一直盼着能伸手进东平的,那时孟老弟的犟脾气可千万得改啊,不然真要吃亏的。

  孟老弟,难道你还真打算把斗铠摆到街上来火拼不成?千万不要,我在位时最怕就是你们这样,我在的时候大家都能看我两份薄面,我走了以后……唉,东平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啊!”

  元义康说得颠三倒四,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孟聚说:“都督您放心吧,我会尽量忍让克制的。”

  元义康摇着头苦笑,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孟老弟,算了吧,你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

  易老弟,肖老哥,孟老弟,大家聚在一起这是难得的缘分。反正都要走了,我就说句出格的话吧,肖老哥出身本地,控制蜻安的城防,德高望重,东平籍的军官大多都是您的子弟,而易老弟则掌握着靖安的野战部队,能打能拼,孟镇督就更了不得,不但手下的斗铠最多,还有权监视地方文武,直奏朝廷。

  三位弟兄,不管来的新镇督是谁,只要你们三个扭成一股绳,那他就奈何不了你们,谁来东平都得看你们眼色行事,你们要合力起来啊!”

  元义康越说越是含糊,一阵酒气上涌,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鼾声响亮。

  寂静中,谁都没有说话。

  孟聚飞快地瞄了易小刀和肖恒一眼,却见二人也在迅速地交换眼神。

  过了一阵,肖恒干咳一声:“咳,老夫是东平人,一辈子都在北疆戍边,我是不打算走了。孟镇督,易旅帅,你们都是洛京人,二位要做何打算呢?”

  孟聚淡淡说:“我刚上任不久,就算我想回去,总署那边肯定也不会答应的。我想我是走不了的。”

  易小刀一本正经:“我是想回去的,只是现在想从北疆跑路的人太多,洛京的一个职务有十几个人盯着要抢,哪怕扫大街的官都有人抢。吏部和兵部那帮孙子,要钱要得忒黑,我是个穷带兵的,银子都花在女人身上了,哪有钱喂那帮孙子。”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元义康的打鼾声呼噜作响。

  孟聚:“元都督看来是喝多了。”

  易小刀:“嘿嘿,喝多了。”

  肖恒:“嗯,喝多了。”

  自打那天给元义康的饯行以后,易小刀和肖恒二人就变得喜欢喝茶起来。隔一隔五地他们经常到陵署来找孟聚喝茶了,喝茶时大家常常谈此时事,交流下时时局的意见,喝茶聊天打哈哈。

  肖恒和易小刀的心思,孟聚也隐隐猜到一些。但既然时方没挑破,他也跟着装糊涂,只字不提结盟的事。

  到东平以来,孟聚平日所见大多只是唯唯诺诺的部下。易小刀洒脱机敏,风趣诙谐,肖恒经验老道,跟他们聊天,孟聚感觉很是淋漓畅爽,受益不浅。

  大家谈起北疆未来的形势,都是觉得很忧虑。

  朝廷新政以来,皇族子弟几乎齐齐离开了北疆,六镇之中,都将,镇将这一级的官员中,都出现了不少的空缺,而这此空缺,现在肯定是由拓跋雄的亲信填补了。

  以前拓跋元帅虽然跋扈,但北疆的高级将官都是皇族子弟,朝廷还是能控得住各省守备军这块的,大局还是稳的,元帅也没办法一手遮天,但现在……不好说了。”

  肖恒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忧色:“朝廷推出这个新政,本是想稳定北疆的,不料反倒是动摇了北疆。这个结果怕是陛下和朝中诸公事先也预计不到吧。元帅从此势大难制,北疆从此就是多事之秋了。”

  孟聚没有说话,他与拓跋雄的恩怨尽人皆知,他的立场已不必用语言来述说了。他只是望了易小刀一眼,这位易旅帅与拓跋雄的关系让孟聚很困惑不解。

  易小刀也在望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多事之秋,也就是枭雄崛起之时啊。孟镇督你说是不是?”

  孟聚笑笑若无其事地说:“易老弟,咱们彼此彼此吧?”

  两人对视一眼,感觉到对方目光的锐利,都是立即移开了视线。

  第二卷北疆风云第一百八十七节兵变

  太昌九年,二月二十五日。在东平军将们各怀异心的等待期盼中,六镇大都督府终于下下达了东平行省新都督的新任命令,原武川镇的都将长孙寿被任命为新任东平都督。

  听到这消息,孟聚第一时间通知军情处去找长孙寿的档案,但答复是没有。因为长孙寿不曾在东平任职过,东平陵卫没有备他的档案。

  许龙战战兢兢地告诉孟聚,可以向武川的东陵卫求助,那边肯定有长孙寿的档案。

  孟聚考虑了一下,还是作罢了。武川镇督江震是老资历的陵卫镇督了。听说架子很大,做事一板一眼的。自己跟他没什么交情,派人去调阅长孙寿档案的话,万一对方公事公办地跟自己讲条例,说让自己拿出公事理由来,那岂不是难堪?

  而且,自己打探新任东平都督的来历。这种事可大可小,可公可私,不宜到处声张。

  倒是易小刀人脉广阔,喝茶时曝了不少秘密给孟聚听。

  长孙寿是正宗鲜卑贵族世家出身,并非皇族。他能当上都将,在当时确实引起了不少争议,朝廷上很多人反对。不过拓跋雄力挺他,长孙家族也是洛京的名门,世代效忠拓跋皇室,忠诚度并不比皇族低多少。最终,他的任命还是通过了。

  现在,北疆的皇族子弟几乎都跑回洛京了,空出了一批镇帅的位置。长孙寿的机会又来了,已身为都将的他比起其他竞争看来有着更大优势,捷足先登地成为第一个非皇族的镇帅。

  “哦?长孙寿行事风格如何?才干性情如何?”

  像是早猜到孟聚会这么问的,易小刀笑笑:“很普通的将领,三十多岁了。不丑不帅,跟大多数北疆的将领一样,跟北魔打过仗,也打过流窜的马匪,有输有赢,看不出大才干,却也不是庸才,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吧。

  至于他的心性如何——孟镇督,这时候还留在北疆的国人贵族,除了一心报国的蠢货,就是野心勃勃的奸贼了。”

  “易旅帅,你在说你我吗?”

  易小刀哈哈一笑:“反正,长孙都督不是蠢人。他跟拓跋雄走得很近的,今后,我们东平热闹了。”

  太昌九年三月二十八日,东平新任都督长孙寿抵达东平上任。

  虽然东陵卫与东平军方没有隶属关系,但按照常规,东平都督乃东平境内武将之首,他来上任,孟聚也该随着大流出城迎接的——就象以前,虽然边军和陵卫一直不睦,但元义康也派人来迎接孟聚上任。

  但孟聚实在厌烦浪费时间的官场应酬,反正迎接新都督的人很多,有自己不多,没自己不少。他只派了欧阳辉过去,送了一份贺礼就算了事了。

  欧阳辉回来说,新都督是个很和气的人,他收下了礼物,答复说很仰慕孟镇督大人的风骨,现在刚到任抽不出空,改日一定登门回访镇督大人。

  孟聚琢磨一下,觉得易小刀说得没错,这位新任都督怕不是简单人物。欧阳辉听不出来,但孟聚听来,新都督的话实在是回味无穷,尤其“风骨”二字更是可圈可点。

  但既然新都督没表现出敌意,孟聚也就静观其变了。孟镇督埋头在行署内部的事务,一心考虑调整省署各衙门的人事问题。

  陵署本有空缺的中层军官人数十五人,但经过了新政事件之后,几个督察级的军官也调回了洛京,空缺的中层军官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三人,已到了不得不考虑的时候了。

  在旁人看来,身为高高在上的镇督,想任谁,那不是一句话的事?以前,孟聚也有这个错觉,但当他真正坐上这个位置以后,他才发现。陵署内部的人事问题,还真不是一句话的事。

  廉清署的候选人资料递上来好几天了,孟聚的方案却是迟迟出不来。高明的官员都是通过人事调整来形成自己的核心地位的。要考虑候选人的能力和特长,要考虑候选人的背景、性格和既往业绩,亲近投靠自己的当然要优先提拔到重要位置上,有能力会干活也要适当提拔一些,还要考虑同僚们的说情,孟镇督再大公无私,来自总署衙门镇督们的说情总是要考虑的,人毕竟不是活在真空里。

  另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律;人事调整,除非当事人犯了什么错,那一般是只能往好里调,不能往坏里调。比方说瘦缺换成肥缺。肥缺给换成给高一级的瘦缺。省署的官要比军队里的官要好些。各地陵署的总管又比省署的督察要吃香,而总管之间也是分肥缺瘦缺的。靖安总管又要比外地的总管要高半级,内地的陵署总管又比靠近边塞的三个城市要好些。

  要兼顾以上原则,调整好五十多个督察级军官的位置,孟聚觉得比解一道五十个未知数六次方的方程式还难,他考虑了足足三天,才得出了一个初步方案。

  当然,有了方案,也不是立即就公布出去。要一下子调换五十多个中层军官的岗位,那会天下大乱的,后世过来的孟镇督当然十分明白。他把方案捂在手中,隔三五天就下发一道任命令,调换几个人的岗位,弄得部下们齐齐翘首以待,被晋升了肥缺的军官们自然欢天喜地——当然,也有人不爽的,但他们也只好自认倒霉了,谁让你跟孟镇督没打好关系?

  东平陵卫的四月任命事件是一次标志性的事件,通过这次大规模的人事调整,孟聚提拔了一批亲近自己的少壮军官,清除了一大批老朽无能的老军官,在省署、镇标、省军和各地分署的重要位置都安插了“自己人”

  这次事件,也标志着东平陵卫“叶迦南时代”和“霍鹰时代”的终结。东平陵卫长达十年的“孟聚时代”从此拉开了序幕。

  四月十日,象往常一样,老将军肖恒又来到陵署喝茶了,孟聚热情地款待了他。

  跟以前一样,肖恒的神色安详而宁静。茶过三盏,他说:“孟镇督,你这里的茶很不错,可惜老夫很快喝不到了。”

  “怎么?”

  “老夫很快就要致仕了。”

  肖恒漫不经心、很平静地说。

  孟聚手轻颤一下,很快平稳下来。他将茶水到入肖恒茶盏中,也不抬头:“确定吗?”

  “确定了。长孙寿找老夫谈了,赞扬了老夫一通,说老夫为北疆戎马半生,劳苦功高,很是辛苦,现在该是歇歇的时候了。他准备赏给老夫一个都将的虚职,然后让老夫退休。”

  肖恒语气平和,无怒无喜,平静得象深不见底的潭水,不现丝毫涟漪。

  孟聚问:“老哥,你今年贵庚了?”

  “五十二了。”

  “长孙寿弄错了吧?朝廷规定,武将致仕的年龄一般是五十五到六十之间吧?你还早着呢。”

  “孟镇督,兵部也有规定,对那些功勋卓著、身有伤残、精力不济的武官,提前几年致仕也是允许的。现在,长孙寿是东平的军政首脑。他说行就行,临走前,他还给老夫提了一级,让老夫拿着都将的俸禄致仕,谁也不能说他刻薄。”

  孟聚捧着茶杯不出声,茶水的蒸气朦胧了他的面目。过了好一阵,他抬头直视着老将军:“长孙寿才刚到几天,他动手这么快?这么没耐性?”

  “嗯,欲除其帅。必先剪其羽翼,古人兵法早这么说了。”

  “羽翼?老将军太谦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肖恒的话里虽然有恭维的成分,但其中不无真实。长孙寿他背后的拓跋雄——对方的真正目标还是自己。

  因为感念孟聚的救命之恩,肖恒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偏袒和庇护弱小时期的孟聚,这点,六镇大都督府也早看在眼里。如今,长孙寿立足未稳就要除掉肖恒。很明显,对方是生怕将来对付孟聚的时候,边军内部还有不协同的声音发出来,他们要将那些不稳定的变数提前消灭掉。

  孟聚两次拒绝拓跋雄的和好请求,等于硬生生往北疆王的脸上打了两记耳光。他就像一面旗帜,只要他屹立着,所有人都知道,北疆还有拓跋雄不能奈何的人,肖恒甚至元义康都是他的外围屏障要对这么多手握重兵的武将下手,即使以拓跋雄的跋扈也不能不犹豫。

  现在,元义康走了,外围屏障中最重要的一块消失了,拓跋雄的忍耐也到头了,雄霸北疆八年的枭雄能对孟聚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忍这么久,拓跋雄也快到极限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孟聚很理解长孙寿为什么初来乍到就要拿在东平素有威望的肖恒开刀——拓跋雄连受羞辱,他必须尽早做出点成绩来慰藉老板受摧残的脆弱心灵。至于选择肖恒当目标恰不恰当,长孙寿已没空暇去考虑了。

  但从手段来说。这是无可挑剔的,让老将军荣休,一纸免职文书就能办到——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无可阻挡。

  “肖老哥,你打算怎么样呢?”

  肖恒哈哈一笑,锐利的目光里满是锋芒:“在朝廷上玩谋略,老夫是斗不过长孙寿。但这里是东平,把老夫逼急了,我们这些老丘八,耍赖皮的招数还是会两手的,孟镇督,你觉得如何?”

  孟聚唇边浮起了笑容,武将耍赖的有效招数无非“兵变”二字,这是古今一脉相传的法宝。

  武将受了委屈。又没办法跟口舌争辩,那他们就要祭出“乱兵失控”这个不二门法宝了。

  他简单而沉稳的说:“我全力支持。”

  肖恒翘起了大拇指:“就知道孟镇督是爽快人!有你这句话,老夫胆子就壮了!”

  但他眉头一蹙,压低了声量:“但不知,他的态度如何?老实说,老夫很看不透他。你说,我们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说话的时候。肖恒指了下旁边空着的椅子,那是易小刀习惯坐的位置,二人都心知肚明他指的人是谁。

  倘若不知道易小刀的鹰侯身份,孟聚也不敢肯定。但既然知道易小刀是南唐的鹰侯。孟聚就知道,他与拓跋雄肯定不是一条心——虽然目前原因还不明。

  孟聚简单地说:“易旅帅,是靠得住的人。老哥,你要担心是鲜于霸。”

  “喔!”肖恒有点惊讶。孟聚一贯低调,言不轻发。但他说的话,一般都是有几分把握的。易小刀那个家伙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其中定有缘由。

  但孟聚不说,肖恒也不会出声打听。边塞男儿,讲究的走出口是金,婆婆妈妈只会让人瞧不起。他很豪迈地说:“鲜于霸?那乳臭未干的小儿,老夫吃得下他!”

  “老哥,不可轻敌。长孙寿既然敢出招,那他肯定备有后手的。”

  “他有巧计。老夫就以力破巧!长孙寿来上任没带嫡系过来,他在东平没有靠得住的兵马,这是他的致命弱点,老夫不信他玩得出什么花样!”

  孟聚也同意这条,庙堂上诡计之所以能碍手,那是建立在武将俯首听令的基础上。但倘若碰到不怎么听话的武将,那耍弄花招的文官往往就要倒霉了,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再喝了一阵茶。肖恒站起身来:“我回去了。孟镇督,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