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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完结

  军队崩溃就象那大山崩塌江河决堤,各个方阵都在旌旗倒转,都在匆忙后撤,有些军阵还能保持秩序井然,有些军阵干脆就是一溃如水,军官倒拖着旗帜。jinchenghbgc.

  骑兵、步兵都在匆忙地向后跑。

  就在破海营面前,第一批溃败的魏军士卒逃了下来,破海营开始还想履行督战,喝令叱骂他们,拿刀砍他们,甚至放箭射死了十几个逃兵,但更多的逃兵依然源源不断,数百上千地涌来,人头如潮。

  眼见东陵卫列阵整齐地挡住了逃路,溃兵们不敢冲撞,却嚷得震天响:“陵卫的弟兄们,快放我们过去!魔族杀来了!”

  “黑风旅早撤了,又不见你们去拦!光拦我们算什么本事!”

  “东陵卫,快逃命去吧,还打什么!”

  到这种地步,便是兵圣再生也没办法了,蓝正愤怒地一跺脚,一挥手,破海营让出了道路,放溃兵们通过了。

  眼见败军如潮,搜捕科主办古之寻犹豫地问:“蓝长官,孟长官,我军接战不利,我部是否该考虑转进事宜了?”

  这其实也是大家都想问的,蓝正眯着眼睛,慢吞吞地说:“孟长官的意思?”

  “我没意见,不过指挥旌旗好象还没动,守备旅还没撤下来吧?撤退不等肖恒将军,那样好象不大好吧?”——大军败势已成,撤退是肯定的,但是如何撤退,这也是很讲究的,撤得太慢,那就成了帮大军殿后的弃子;撤得太快,也会惹得上司和同僚们心怀怨恨,将来朝廷追究下来说不定就当了替罪羊,最好还是随着大部队一起走,混在溃兵中不起眼地回城去,那才是最安全的。

  蓝正闻言点头道:“孟长官说的很是,肖恒将军是我们左翼的指挥官,我们最好接应了他一起走。”他望望孟聚,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

  亲目睹一路大军在面前溃败,这是极让人震撼的事件。

  众人默作声地看着,听着惨呼声和胡人兵马的呼喝声不断传入耳朵,那喧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有些军官的脸色渐渐开始发白。

  过了一阵,有人说:“指挥阵的旌旗也动了。”

  众人齐齐望去,看见大军后侧的指挥大旌开始向后倾斜舞动着,与此同时,指挥阵也开始向后移动,众人都是松了口气。

  蓝正说:“元都督做了件好事。既然都督府都下令撤退了,那就无妨了,我们也走吧。”

  军官们簇拥着蓝正和孟聚走下高坡,但在半道上,他们被人拦住了:“蓝长官,孟长官,你们要往何处去?”

  见到此人,军官们都是大蹙其眉,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冷冰冰的俏丽女子面前,他们总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柳大师,您也看到了,我大魏军接阵不利,都督府已下令撤退了,大势如此,我破海营独木难支,也只好随波逐流了。”

  兵败如山,风声鹤唳,无数惨叫和惊呼在耳边响起,败兵纷乱如潮,魔族兵的喧嚣越来越近,久经沙场的勇士们惊慌失措地逃命求生,空气中弥漫着惊慌和仓惶的味道——但这一切,却对柳空琴毫无影响。

  这个俏丽女子,她亭亭玉立于茫茫风雪中,玉容沉静如水,纷纷的白雪落在她髻边,乌黑的秀随风飘拂——这个空灵的女子,孟聚觉得,她简直活在并非尘世的另一个世界里。

  她淡淡说:“不能撤。”

  军官们顿时脸上变色,古之寻当场就叫了起来:“你这女子,好不晓事!魔族兵就要冲杀过来了,大军都败了,靠我们破海营一点人顶什么用!再不走,难道让大家在这边留着被魔族杀吗?”

  他愤怒地挥舞着拳头,象是恨不得冲上去揍她一顿。

  主办们纷纷帮腔:“就是!柳姑娘,您得讲理,都这样了,我们留下来有何用?”

  柳空琴不理一众主办,她明亮的双眸注视着孟聚,一字一句地说:“孟长官,蓝长官,我刚刚得到传报,申屠绝的黑风旅叛变,他们攻击我陵卫旅,挡住了省陵署后撤的道路,如今,叶镇督的兵马被堵住不能后撤,遭到叛军和胡人兵马双重夹击,危在旦夕!孟督察,蓝督察,请二位大人速速率队过去增援镇督大人!”

  柳空琴是对蓝正和孟聚说话的,但自始至终,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孟聚。

  雪越下越大了,风雪中,军官们雕塑一般伫立着,他们脸色严峻,目光游离,彼此不敢对望,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全场。

  不知什么时候起,跟柳空琴一样,众人也都齐齐地望向了孟聚。

  第一卷靖安故事第一百一十一节男儿

  “孟校尉,北府有令,令你刺杀东平镇督叶迦南!”

  “孟聚,你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起码得是镇守一方的方面大员吧,否则……你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穿着鞑虏的军装,说着鞑虏的语言,做着跟鞑虏一样的事,但我们的心,是炎黄子裔的心,孟校尉,你好自为之吧!”

  “警告你孟聚,不许对老娘太好了!”

  各种思潮纷沓来,孟聚表面平静,脑子却响彻一片轰鸣,痛苦得要爆炸了。

  眼见孟聚沉默不语,主办纷纷打着眼色互相示意,大家以己度人,都猜测孟聚定然是不敢过去救人的,只是他深受叶迦南恩惠,年青总管脸皮太薄,拒绝的话不好出口。

  此事关系自己性命,孟督察不好说的话,大家自然出来帮他下台。

  吕长空干咳一声,问:“柳姑娘,倘若叶镇督和省陵署的手足们当真被魔族包围了,那我们破海营自然是义不容辞,您既然说接到了叶镇督的命令,就请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柳空琴瞥了他一眼,淡:“没有书面军令,是瞑觉师传来的消息。”

  “啊啊。”吕长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这么重大的事,没有书面军令那怎么行?我们怎知您说的是真是假?柳姑娘,陵卫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军令必须有书面文件。烦您去拿叶镇督签署的命令回来,倘若是真,我们自然随您同去……”

  吕长空喋喋不休,柳空琴根本不理他,她望着孟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孟聚,我只要你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孟聚沉默着。

  过了一阵,柳空琴的目光黯淡下来,悲哀地摇着头,眼神中流露深沉的悲戚:“孟聚,叶迦南看错了人,我也看错了人,我本来以为,你该是……”

  她悲哀地摇着头,一个个地环视众人清晰地说:“更无一个是男儿!”

  她后退几步,眼圈一红,转身迈步走开了。

  看着这纤细女子在风雪中蹒跚的背影,在场的男人们都感觉抬不起头来,想起那个女子一眼中的蔑视,他们脸上火辣辣的,彼此不敢对视。

  柳空琴失魂落魄走出几步,背后传来了孟聚的呼声:“柳空琴,你站住。”

  柳空琴停住脚步,她转头望去。孟聚正在向她走来,他抽出了豹式斗铠的钢刀,风雪中,擎刀在手的青年武官杀意凛然,迎风傲立。

  柳空琴一愣,她想到了什么,平静地说:“孟督察,你现在可是想杀人灭口了?你以为杀了我,你不救叶镇督的事就能掩过去了吗?”

  “柳姑娘,我与你同去,一同去救叶镇督!”

  “啊?”柳空琴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孟聚在空中虚劈一刀,尖锐的破风声中,刀光划破了空气,一闪而逝。

  他拄刀而立,声音清越:“家国兴衰瞬而灭,将来会如何,我不知道;但现在镇督对我有恩,大丈夫立身处世自当恩怨分明,问心无愧,今日之事然做错了,纵然会有万般后果,我也绝不后悔。”

  他清晰地说:“柳姑娘,抱歉,有些事,我刚刚才想通,让您久等了。”这一刻,在年青武官身上闪烁的,是身为七尺男儿的坚持和勇气。

  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英俊男子,柳空琴的眼睛渐渐湿润,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对孟聚深深一个鞠躬。

  “蓝长官,斗铠队我要带走,步兵队的弟兄,就拜托您带回了,倘若我回不去,江蕾蕾和苏雯清两个女孩子,她们没有了父母亲人,十分可怜,拜托蓝长官您帮我照看一二了。”

  蓝正凝重地点头,他深深地望着孟聚,目光里有几分惋惜,又有几分敬意。

  “孟督察,可惜老夫不能迟生二十岁,否则也要随你一同过去了,祝你好运,多保重。”

  他庄重地对孟聚行了个军礼,孟聚同样庄重地回礼。

  破海营的斗铠队本来只有三十多具贪狼斗铠,但在黑风旅兵变那晚,靖安署缴获了五十多具斗铠,和解以后,算是给叶迦南面子,孟聚勉强挑出十具损坏得最严重的斗铠归还申屠绝,剩下的统统扩充了自己的斗铠队——人员是现成的,王北星和他部下的执勤武士都有很好的武功基础,稍加训练便成了不错的铠斗士,他和他的队员,被编成破海营的斗铠二队。

  谁都知道,此次出征凶险无比,集合了斗铠队,对着吕六楼和王北星两位队长,孟聚实

  在是不知如何启齿,为了自己的任性,将部下带入九死一生的险地,他心存愧疚。

  “六楼,北星,省陵署那边……”

  “孟长官,卑职已经知道了,您不必说了。”吕六楼清晰地说:“正如孟长官您对卑职有恩一般,镇督大人对孟长官您也有恩,身为男儿,有恩必报,理所当然,孟长官,无论什么事,请您吩咐就是了,卑职愿随您奋战。”

  王北星说得很简单:“孟长官,上次您带着我们跟黑风旅打架,打得很过瘾!今天,请您带我们再揍他们一顿吧!”

  孟聚深吸进一口气,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了一道白雾,他望着眼前的两名军官,他们也在望着他,大家的表情都很平静,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右手举在空中,吕六楼和王北星立即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握住了,三只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

  风雪中,男人们粗重的呼吸喷出了一道道的白气,这白气慢慢地弥漫在空中,经久不散,有些东西,只有真正的男儿方能理解,方能感受,人生意气就在于此。

  由蓝正领头,破海营全部军官和士兵都向出征的斗铠队官兵行礼致敬,在同袍们目送下,七十八名铠斗士和一个女子踏上了凶吉未知的征程。

  破海营在军阵左翼,而东陵卫旅布置在军阵右翼,两股兵马相距两三里路,放在平时,这不过快马一溜快跑的功夫,但如今,这短短三里路却难得有如登天,溃败的魏军人山人海地涌来,为了不让他们将斗铠队冲垮,孟聚不得不下令铠斗士们刀剑出鞘,保持森严的战斗队列冲开人潮艰难前进。

  在整路大军都在溃退时候,居然还有一支兵马在向北前进,这令一路遭遇的溃兵都大为吃惊,一路不时有人冲着铠斗士喊话:“弟兄们,别过去了,那边就是胡人兵马了!”

  行了一段,越下越大了,竟成了鹅毛大雪,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十步开外的景象,越往前走,败兵的人流越是稀疏,最后就再也没有了。

  地上到处是散落的旗帜、武器和尸首,砍得支离破碎的人体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脚下不时踩到软绵绵的人体,远近处不时传来伤员的呻吟和惨呼——众人知道已是接近战场了,都是心下紧张。

  突然,雪幕中传来声响,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一个魔族铠斗士正在地上捡着东西,这铠斗士左手抱着一大捆刀剑武器,右手拖着一把大刀,刀剑上鲜血淋淋的,他白色的斗铠都被弄脏了不少。

  听到破海营的声响,收拾战利品的胡人铠斗士也转头望了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魏军的斗铠部队,他愣了一下,与孟聚对视一阵,他不慌不忙地转身走开,很快隐入雪幕中,消失不见。

  有铠斗士想追击,但被吕六楼喝止了:“不许分散,保持队列,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一阵,在前面开路的吕六楼突然低喝一声:“全部扑倒,快!”

  多日训练里,铠斗士们早形成了对吕六楼命令无条件服从的习惯,大家也顾地上积了几寸厚雪,条件反射般齐齐向前扑倒,倒是孟聚没反应过来,看着大家趴下他才跟着趴下。

  刚趴下,孟聚的脸色就变了:身下的大地在剧烈的颤抖着,风中传来了牛羊皮毛特有的腥臊味道和胡人腔调的怪声呼喝。

  前方的雪幕里,一片白色的人影攒动,胡人兵马高歌欢呼着迅速前进,他们没有什么队列阵型,骑兵、铠斗士混作了一群,无数褐色的旗帜迎风猎猎飞舞着,白茫茫一片人浪涌过,激起了漫天的雪雾。

  破海营与这路过路的胡人兵马离得如此贴近,近得能闻到胡人久不洗澡身上的那股腥臊酸涩味道,官兵们屏住了呼吸,拼命地将身体贴近地面,恨不得能藏进雪地里。

  好在雪下得正紧,雪幕茫茫,胡人大胜之后急着追击魏军,大意之下没派出斥候,竟没发现咫尺之近处就藏着一支魏军兵马。

  魔族兵马飞一般地疾驰而过,速度快得难以置信,孟聚开始还想数一下他们数目,但胡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队走完又来一队,源源不断地出现又消失,他最后还是彻底放弃了这项任务,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斗铠和骑兵从自己面前经过。

  第一卷靖安故事第一百一十二节乱战

  过了好久,那一阵又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和兵卒步声才终于远去,众人心惊肉跳,过了好久才敢爬起身。大伙相互对视着,都在庆幸死里逃生。

  “好险,刚才那怕不有上万兵马!”

  “两千斗铠,八千骑兵,只多不少,老子鼻子灵得很,一嗅就闻出来了!”

  吕六楼一声断喝:“都给我收声!”立即,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下来。

  “孟长官,我们的中军已被击穿了,看方向,这路胡人怕是去追击指挥阵的。”

  “嗯,希望元都督和诸位将军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

  孟聚的一颗心全系在了叶迦南身上,东平都督元义康和易小刀等人到底能不能逃脱活命,他还真不怎么关心。

  “继续前进,我的目标是右翼,直到找到镇标为止。”

  接下来的路程里,破海营接二连三地遭遇北胡兵马。魔族斗铠或是单个、或是三五成群地出现,但他们显然没料到会在这片废弃的战场上遭遇几十名北魏铠斗士,看到破海营队列整齐,明显不是溃败的散兵,而且几十名魏军铠斗士密集聚在一起也是很有威慑力的,零散的魔族铠斗士不敢上来邀战,都是悄然退开了。

  厚云遮盖了太阳,天地昏暗,狂风大作,大雪如席,午后却象午夜一般黑暗,茫茫大雪遮掩了人们的视线,看不清十步开外的景色。为避免走散,破海营的官兵们只能一个牵着一个的手,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