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部件与整套的斗铠,怎么不同呢?”
“部件就是拆散的成品,成品就是组装好的部件,这有什么?出库时掩饰一下就好了,大不了在年末的维修报表里填几个数字罢了,账面上摆得平的。hongteowd.
呵呵,孟老弟,你真是个老实人,当了镇督,你还是这么死心眼啊!反正,老弟用不着担心,以前的武库司,更过分的事都干过,把斗铠卖给民间帮派甚至是西蜀南唐的都有,我给你,毕竟还是给了陛下的亲军,咱们是公对公,查出来也不怕,都是大魏国的军队,肉烂在锅里,有什么好怕的?“
慕容毅解释了,孟聚才释然,心头对慕容毅的感激直是无以复加——虽然慕容家行刺皇帝,但那是鲜卑人自己内斗,跟自己有什么相干?站在南唐的鹰侯的角度来说,鲜卑人斗得越厉害才越好呢!
自己对慕容毅是有救命之恩的,他若是当上了皇帝,说不定自己还更好混点!
孟聚袖子里还有几个备着行贿的红包,他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来:“这个,慕容兄,咱们交情那是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不在乎这些东西的,不过规矩毕竟是规矩,一点小心意,给手下兄弟们喝茶吧。”
慕容毅淡淡一笑:“这样,我就代手足们谢过老弟了。”
他接过放在桌面上,扬声叫道:“来人啊,把崔管事叫来。”
很快,崔管事躬着身子踩着碎步急匆匆的从外面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对着慕容毅鞠躬:“侍郎大人?”
慕容毅指着桌面上的银票:“这是孟镇督赏你们的,拿去分给弟兄们喝茶吧。”
“啊,这个,卑职不敢……”
“叫你拿你就拿,别那么啰嗦!还不谢谢孟大人!”
崔主事战战兢兢地接过银票,点头哈腰的行礼:“啊,是!谢谢孟镇督,谢谢侍郎大人。”
慕容毅威严的说:“以后,孟大人来我们武库司办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侍郎大人您放心!以后,孟大人的事,那就是卑职自己的事,一律放行!”
“那你可要记住了!下去吧。”
崔主事恭恭敬敬地退下,慕容毅对孟聚笑笑:“没办法,武库司的陋规由来已久,我这个上司都没办法,让孟老弟你破费了,这群小吏,若不是给点好处他们,他们会以为我一个人独占吃光了,以后老是给我弄别扭也麻烦。”
“呵呵,世风如此,这种事,谁也没办法的。”
孟聚笑着,心中却在想事后该给慕容毅多少好处呢?那几个红包,打发几个管事是够了,但要来给兵部的侍郎,那确实是不怎么像话的。
仿佛猜透了孟聚的心思,慕容毅说:“孟老弟,你也不用费心思在那琢磨了,咱们之间,就用不着这套了,你知道,我也不稀罕这些东西的,孟老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是。”
因为彼此惯熟,孟聚倒也不尴尬,笑说:“再怎么的,也得意思一下吧?慕容兄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一毛不拔,那也实在说不过去——你也不用替我担心,反正经费是东陵卫总署出的,公家的经费,我也是借花献佛而已。”
“嗯,其实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
慕容毅笑容一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今天我给你多拨了三百具斗铠,这事,你最好不要让给白无沙或者你们总署的人知道,到时提货时,你带着自己的亲兵过来,不要让总署的兵来提。”
“啊,这个是好消息,为什么……”
话刚出口,孟聚就明白过来了:“哦,明白了!”
“嗯,孟老弟你也想到了吧?你们的白总镇,对我,恐怕是有点看法的,我倒是无所谓,但他若知道你与我关系这么好,只怕对你多有不利。”
孟聚点头,他问:“慕容兄,我想问一个事,若是说错了什么,你别怪我。”
“哈哈,咱们兄弟,有啥说啥,你说就是。”
“慕容兄,你们慕容家既然与拓跋家的关系……不是很融洽,你又明知道东陵卫是皇家的亲军,那你给我那么多斗铠,增强我们陵卫的实力,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养虎为患——孟老弟,你的意思是这个吧?”
慕容毅哑然失笑:“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孟老弟你提醒我了——对,我改变主意了,斗铠不给了,王虎和豹子也收回来!孟老弟,不好意思了,你还是抱着那堆狗式狐式回东平吧!”
“啊,这,怎么可以……”
孟聚大惊失色,慕容毅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孟兄弟莫要当真。”
他站起身,对着孟聚深深鞠躬:“孟兄弟,我有一事相托,拜托你一定要答应我!”
孟聚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慕容兄,如此重礼,我怎么担当得起?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就是了,我一定尽力!”
他暗暗恐惧:难道,慕容毅就要旧事重提,要他加入慕容家?或者,让他在东陵卫内部做慕容家的卧底?现在,双方矛盾已激烈的要派刺客了,自己要卷入了,那真要死无葬身的!
慕容毅点头,他的语气十分低沉:“兄弟,迦南的大仇,我时刻不忘!但如今,我在洛京不能抽身,只能拜托你了,兄弟,你回东平去,跟拓跋老匹夫好好干一场,连我的份一起,好好收拾那老畜生——可以吗?”
孟聚如释重负,他认真地说:“叶镇督的血仇,申屠绝是凶手,拓跋雄是指使——他们两人,我一个都不放过!慕容兄,你放心,此仇不报,我孟聚誓不为人!”
“好!”慕容毅神采飞扬:“兄弟,跟拓跋雄干仗,你只管放手去干,我全力支持你!我保证:你跟拓跋雄干仗,打坏一具斗铠我就给你补充一具,只要你报告一上来,我就立即发货,缺钱缺人,你跟我说就是!”
在从兵部回东陵卫总署的路上,孟聚坐在马车上,一路默默沉思,半道上,他忽然笑出声来。
陈云清诧异道:“镇督大人?”
“没事,想到一些事,自己好笑,哈哈!”
洛京政坛风波险恶,倾轧激烈,慕容家跟皇帝斗得正欢,叶家在旁边冷眼旁观——各大势力针锋相对,但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他们的立场却是惊人的一致:全力以赴地栽培自己,盼着自己跟六镇大将军拓跋雄斗个你死我活!
想到自己背负着这么多人的期望,孟聚不禁莞尔。
这个世界,真是太有趣了。
第二卷北疆风云第一百五十九节回家
在洛京跑了一个多月,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孟聚准备出发回东平。
孟聚车队里有数百具斗铠,为了护卫车队的安全,白无沙特意派了总署直属部队的一个斗铠旅来护送孟聚上任。
另外,东平陵署在上次靖安大战中伤亡惨重,很多中级军官的位置都出现了空缺。白无沙与孟聚商量,从总署这边抽调一批实习军官去充实东平陵署的军官队伍——白无沙一再保证,自己并非有意侵犯孟镇督的自主任命权,这批军官由孟聚自主任命,想用就用,不想用也无妨,给他一个闲职在那边锻炼锻炼就好。
“都是一些世家子弟,三十多人。安排在总署这边做实习军官。总署这边没什么职位给他们,他们都不服气,说我看不起他们——反正,孟聚你看着安排就是了,用不用都无所谓,但记得不要安排太危险的岗位,不然出事了我也不好跟他们家里交代。”
对白无沙的安排,孟聚欣然接受。
孟聚知道,自己年纪轻,资历浅,在东平那边,很多人都对自己的来历知根知底,眼看三个月前靖安分署的一个侯督察忽然一跃成了省署的同知镇督,统掌整个东平陵卫——将心比心,假若刘真突然当了镇督,孟聚自己都不服气,更不要说那些曾出生入死跟魔族鏖战的军官了。到时他们若是闹起来,自己也很棘手的。
就像后世的黑心老板对员工说的:“街上到处都是求职的,不勤快就炒你们鱿鱼!”——有一批洛京来的储备军官,自己用不用是一回事,但这帮公子哥在那边晃荡,对企图捣蛋的部下也是个威胁,他们说不定会收敛点。
另外,在孟聚临行前一天,叶家的除管家忽然到总署来找他,说叶家收到情报,申屠绝还在北疆的东平、武川等省活动,叶家准备派遣一支小分队去缉捕他,希望能得到孟镇督的支持和庇护。
虽然上次跟叶剑心闹得不欢而散,但叶家要追杀申屠绝,孟聚没有理由不支持。他立即表态同意,第二天,柳空琴就带着二十个青衣武士出现在他面前。
孟聚惊喜:“柳姑娘,去东平的是你?”
柳空琴微微一躬:“孟镇督,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柳姑娘您技艺高强,也熟悉那边局势,您亲自过去,我就放心了。”
“孟镇督,出发之前家主已经跟我们交代了,去东平那边,我们是客,您是主,客随主便,要捉拿申屠绝,这事需要当地陵卫的情报支持,请您多多帮忙。当然,除此之外,您若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出手的,也只管吩咐就是了。家主吩咐了,在东平期间,我们听您指挥。”
叶家武士本就强悍,再有柳空琴这位天级冥觉师亲自压阵,这支小分队的战力十分恐怖。
有了他们的参与,孟聚对返程的安全更加放心了。
太昌八年的十二月十日,新任东平同知镇督孟聚从洛京赶赴东平行省上任。
长长的车队从洛京北门出发,一路向北前进。
担心车上的斗铠装备安全,虽然有一个旅押送,但孟聚还是十分小心,一路上,他专挑大路行走,从不在野外留宿,食宿和休息都是在城镇中,行军速度比来程时慢了很多。
柳空琴带领着叶家的青衣武士们默默地跟在车队的后面,他们自己搭帐篷吃住,并不与东陵卫的兵马混到一起。
白无沙派给孟聚的预备军官总共有三十二人,其中十九个男军官,十三个女军官。他们大多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官衔可不低,都有着七、八吕官的头衔或者世爵。他们都有着自备的马车和随行佣人,用食讲究,衣裳华丽,气度雍容。
世空少年初出茅庐,意气风发,少年军官们总爱聚在一起谈舌,欢声笑语给肃穆的车队增沫了几分欢乐的气氛。
孟聚也是年轻人,听到他们大呼小叫,嬉戏打闹,他也只是一笑置之而已。倒是总署派来的护卫车队的几个军官看不下去了,他们跑来找孟聚:“孟镇督,行军是至阳肃穆之举,这群家伙在那嘻嘻哈哈、打情骂俏,太也不像话,让士兵看着怎么想?身为车队的指挥官,您该管管他们。”
无奈之下,孟聚只得如今少男少女们谈话。他说,大家有缘同行、同事,这是很难得的,但军队与民间不同的,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和纪律,大家以后玩乐时不要太张扬了,以免影响到其他人。
按照白无沙的说法,这帮小军官都是洛京的世家子弟,官衔虽然不高,来头却不小,这些纨绔子弟,有时连白无沙都头疼他们。
不料这次,很出孟聚的意外:他只是一说,小军官们马上鸡叼米般点头答应了,第二天就开始收敛行径了。他们老老实实坐在自己马车里,再没有大声喧哗吵闹等行为了。
这次事件,让孟聚注意起这帮少男少女们,他觉得,他们只是少经世事,性子倒不是很顽劣。有几次落脚歇息时,他特意请他们去馆子吃饭。在孟聚面前,少男少女们都显得很拘谨,话都不敢多说,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想着当初的叶迦南也是这个年纪就被派到了东平,孟聚对这群小小年纪就抛家万里的少年们也蛮同情的,他对他们嘘寒问暖了一番,问想不想家啊、一路上辛苦吗、伙食吃得还习惯吗?
于是,小军官们才发现,原来孟镇督还是很和气很好说话的,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喜欢吹胡子瞪眼训人的老派军官,他更像一个和气的领家大哥哥。
于是,少年们也放开了,很轻松地跟孟聚聊了起来。
这时,孟聚才知道,原来当初军官们怕他是因为听说了孟聚的绰号“血豹”——在大家想象中,一个以“血”为绰号的家伙多半是很嗜血好杀的,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
小家伙们机灵得很,在洛京,他们敢闹得白无沙头痛,但却不敢招惹孟聚这个“凶汉”——东平天高皇帝远,这么一个煞星又是顶头上司,招惹了他,死得不明不白都有可能。
混熟以后,世家少年们很喜欢问孟聚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孟镇督,听说东平那边经常有魔族来进攻的,你们常常打仗吗?要杀多少个魔族兵才能升官呢?”
孟聚老老实实地答道:“东平虽然是边关,但也并非经常跟魔族打仗的——在靖安大战之前,东平已经和平十多年了。不过,我们倒是常常跟境内的土匪和山贼开战,要清剿他们,护卫商路——大家放心,陵署赏罚分明,只要作战勇敢,升官不难。”
“孟镇督,听说东平那边草原,我们都要住帐篷里的,赶着牛羊到处游牧的——这是不是真的呢?”
“没有的事。东平是大省,省内有靖安、平江、连安等十几个府县,我们都是居住在城里住房子的——只是吃的肯定比不上洛京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区别,大家不用担心。”
“孟镇督,听说魔族的女子漂亮又热情,很多都是美女。他们经常会进城来挑选一宿情郎的,是吗?”
“呃……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听说草原上有好多宝藏的,遍地都是黄金和宝石,很多人在边关都发财了!”
“倘若真有这样的事,魔族也不用来抢我们了,他们老老实实拿着黄金白银来跟我们交易岂不是更好?”
……
在交流当中,那些幼稚的、令人发笑的问题层出不穷。孟聚一边解释,一边感慨洛京的世家真不知是如何教导小孩的,一点常识都没有——不过想想,对于遥远的北疆边关,恐怕京城的官宦和世家还真没多少常识。
孟聚不禁回想起自己——其实就是半年前,自己也是这样一无所知地、怀着失落和忐忑的心情到了北疆,比眼前的少年们好不了多少。
在北疆,遇上了那个美丽女子,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注视着眼前活跃的少男少女,凝视着他们青春的容颜,意气飞扬,孟聚在心中暗暗感慨:他们中间的谁,将会因自己而改变命运呢?
不知是因为孟聚运气好还是因为车队护卫严密,一路上,车队没有遭遇任何劫匪和山贼袭扰。
太昌九年一月五日,车队驶入了东平行省境内的第一个城市,连江城。
因为先前已有总署的公文预告了孟聚的上任,连江府陵署的总管杨秋、副总管方敏、连江府知府洪达林等官员带着城内的士绅联袂出城迎接东平的新任同知镇督孟聚。
上次赴洛京时,孟聚同样途经连江,但那次并没有惊动连江陵署,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杨秋和方敏两位总管。
杨秋是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军官,言谈间颇有武夫的豪迈气概,是东平陵署老资格的军官了;方敏则是名女军官,约莫三十来岁,是叶迦南任上提拔起来的副总管,颇有姿色。
当晚,连江陵署的高级官员宴请新镇督孟聚,席上,二位总管对孟聚竭力奉承,示好效忠——这也是例行的官场应酬了,杨秋和方敏都是官场老手了,言辞都很诚恳动听,但不知为何,孟聚隐约地感觉到,方敏对自己确实很有亲近之意,示好效忠的话也确是出自真心;而杨秋,孟聚却知道他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并无多少诚意。
宴后,孟聚独自琢磨,恍然大悟:和自己一样,方敏也是叶迦南一手提拔的人。现在,叶迦南阵亡了,她自然是很盼着同为叶迦南亲信的孟聚能接纳自己,她确是真心想投靠自己的;而杨秋是靠军功出身的军官,资历老,对自己这个新晋同知镇督就没多少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