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师叔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道:“雍汉生,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不修口,我的名讳可是你能叫的!不要乱了辈份尊卑!”语气却也未见着恼。hongteowd.
“你是龙虎山,我是太平道,有个屁的辈份尊卑,大家个论个的就是了。想当初要不是张真人脑子抽风临死晚节不保收了你这么个屁大点的丫头当徒弟,而是交给门下弟子,真要论起来,你还得是我辈呢!”
“便是从飘雪这个角度,你也是我的晚辈!即成的事实,你又何必纠缠不放,哪还像个修道的高人?”
“我和飘雪也没有成亲!”说到这里,雍汉生神情略有些黯然,但旋即又恢复成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论不到这成关系的。这不是纠缠,在我没有叫你之前,也没有即成事实这么个说法,本来呢,我是不在乎管你叫什么的,反正不管叫什么,你都是顾眉霭,还能变成张秋颜不成?可我若认了你所谓的辈份,那我可就是晚辈了,很多事情你这个长辈拿出大帽子一压来我也就不好意思提了,更别说用强什么的?可今天我既然来了,那事情就一定是要办成的,所以你就不要用这种小手段来试探我的心思了!”
三师叔祖不动声色地道:“我若是不应,你难道还能收回这龙虎界不成?当初收你这大礼时,我可什么承诺也没做。今日你来我也不打算答应什么。”
“你若不答应我自然也没有办法收回这一方小界,但使个法子隔绝了与俗人世联通却还是很容易能办到的,到时候你们龙虎山就尽情在这一方小界了称王称霸好了,再不会有我这种讨人嫌的家伙来麻烦你们。不过……”雍汉生小小威胁一把便令艾大姑勃然色变,但旋即语气一转,道:“你一定会答应的,要不然也不会掐好时间让这小子赶回来,好方便我们见上一面。”
三师叔祖默然片刻,方道:“你的天机术倒是越来越精深了,连这些都能算到,三百年天机术第一人也不合适了。”
雍汉生却道:“到了你这个水平,我若用天机术推衍你,你怎么会感应不出来,我又怎么推衍得准,我压根就没推过这件事情。倒是你这水平越来越高了,居然能提前算到这种事情,我自己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你却料了个十成十,想是已经到了那一步,又何在人间栈恋不去,直接迈过去,那真正是三百年来第一人了。”
三师叔祖淡淡道:“我若走了,那真就一点联系也没有了,总归得留个门路以防不测吧。你既然没推算过,又如何敢断定我一定会答应!”
“就凭你当年跟飘雪的情份,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不信,你什么时候相信情份这种靠不住的东西了?”
“你不信还不行,我还真就靠的这个断定的,你也是因为这个才会答应,是不是?”
三师叔祖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是反问:“一定要去吗?”
“要不去的话,我没事儿跑这来搞什么?这上万里好玩呢?”虽然语气依旧戏谑,但雍汉生的神情却变得郑重起来。
“何必呢,忍一时之气,留待有用之身……”
“你不是我,你能忍得万千闲气,百忍成精,我却是忍不下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当年家师为何拼却我太平道万千弟子性命,也要登高一呼,举起这同信会的大旗?如今年月不同了,可事情却是依旧的。这不只是我自己这一口气,还是咱们中华法师的一口气,总归是要让这帮子王八蛋知道虽然时移事易,可咱们还有一腔血在,却不是他们能想捏巴就捏巴的,既然做下了这档子事,就得做好承受代价的心理准备。总归也能震他一震,再争个几十年太平光景,到时候就是又是一番格局了。当然,这都是场面话,总之就一句,这口气我忍不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一条命怎么也得拿他三五条命来换才够本!”
“你便是如此,这性子几十年也没变一变,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那孩子着想,你与松岩道长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护住他,没了你的庇护,他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瞧你这话说的,也太没水准了,我为什么会来这儿,还不就是为了这事吗?好了,眉霭,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清楚,既然主意已经拿定,你就不要浪费口舌。凭你现在的水平,想必已经能窥见天机一角,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你时间紧,我时间也不宽裕,赶紧办完事儿,我就赶紧走人,没准儿还能赶上今晚的航班。”
这一回三师叔祖却是沉默良久,神情艰涩,似乎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但她的神情终归是慢慢坚定下来,冲着艾震北招手道:“震北,去见过太平道雍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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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十五章且把缘由从头说(三)
艾震北心里就是一动。
刚刚他已经见过雍汉生了,虽然形式不怎么正式,而且有些冒失,但见过就是见过了。
可现在三师叔祖却又提起这碴,让他去见过雍真人,同时语气极为郑重,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参见之类的形式。
他心中便隐约猜到只怕这次急急把自己招回来的原因就着落在了这位突然出现的雍汉生真人身上了。而且这应该是三师叔祖一手安排的,便是自家身为掌门的老姐也不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在见到雍汉生的时候那般惊讶厌恶了。
想及此处,艾震北便更郑重了几步,上前依着小辈的身份,行大礼参见,“晚辈龙虎山艾震北,见过雍真人!”
本来雍汉生对着顾眉霭这个龙虎山这个正牌的老祖宗也是一副吊二郎当的模样,但艾震北一上来参见,他却立刻坐直了身子,放下茶杯,很正式地受了艾震北这一拜,然后起身扶起艾震北,笑道:“其实这回是我麻烦你,本来呢,你的麻烦就够大了,可我这一拜托又给你添了好大的麻烦,所以心里是相当过意不去的,本是想向你见个礼的,但这个辈份却是不能乱的,做为长辈只好受你这一礼。”
这位雍真人倒是现实,三师叔祖跟他讲辈份的时候,他跟人家讲交情,等到艾震北来参见了,他倒又毫不客气地讲起辈份来了。
艾掌门在一旁没好气儿地道:“你算什么长辈,如果从苏师姐那里算起的话,你跟震北不过是个平辈,哪受得起他这么大的礼?”艾震北年纪小可是辈份高,他这一辈中年纪大的不少都经过百年大战,本代的大师姐苏飘雪那在百年大战的时候也是名动天下的顶尖高手,而如他却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正经的和平时代孩子。
“关系是关系,辈份是辈份,这是不可以乱的!”雍汉生一本正经地回答,浑然忘记了刚刚自己才说过“你是龙虎山,我是太平道,有个屁的辈份尊卑,大家个论个的就是了。”
艾震北年纪轻,不清楚老一辈之间的恩怨纠葛,而且他生性沉稳,也不会冒冒失失跑去插嘴,听雍汉生那么说,便道:“雍真人是百年大战的功勋之臣,太平道为维护我中华术法道统尊严不惜阖派血战,向来是震北敬仰的,能够面见真人行上这一礼,也是震北的荣幸。”
艾掌门听老弟这么说,不悦地了一声,却也不再说话,毕竟太平道和雍汉生在百年大战里时的功绩在那里摆着呢,艾震北那番话实际上也是在提醒她这一点。她做为龙虎山现任掌门总纠着这么点小事不放,也未免太小家子气,着实有失掌门身份,可别忘了在场的还有位三师叔祖呢,在她眼里什么掌门不掌门的,那都是小辈晚辈,若是表现得太失分,没得惹她不高兴。
“上道,小子,你可比你这当掌门的姐姐上道多了。”雍汉生很高兴地拍了拍艾震北的肩膀,“听说你家那丫头被你养的是又白又胖健康活泼,我也不多求什么,以后我家那小子能有你家丫头的三分好,我就知足了。行了,行了,见到你我也就放心了,还是眉霭知道我,不亲眼见到本人,我又怎么能放得下心呢?谢了!”冲着三师叔祖拱了拱手,“我这就走了!”也不多言,起身就往外走。
三师叔祖身子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起身去送,却终究还是稳稳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雍汉生跨出门的背影。
明明是个土到掉渣的乡下老头,可这出门的几步却硬是走出了股子难言的英雄气概,还有种一去不复返的绝决之意。
艾震北给闹得个莫名其妙,只好转头看向自家老姐,用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儿。
艾掌门微微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三师叔祖。
可三师叔祖却还在看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似乎那里还站着什么人正冲她打招呼,一时间神情颇为温柔,那满身的肃杀之气倒是因此而一扫而空。
但三师叔祖倒底是三师叔祖,仅仅走了这么一下神也就是回复了往常,示意艾家姐弟坐下,先问了问艾震北这些年在春城生活得怎么样,过得是不是顺心如意。
说艾震北没有怨言事事顺心如意是假的。他可不是自愿携家带口跑去东北那苦寒的鬼地方,虽说春城比起漠河这种地方来还算不得什么真正苦寒,但对自小在南方长大的艾震北来主产,还是相当难以忍受的。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自是情愿呆在龙虎界,或者哪怕是他去春城,而让妻子和孩子留下来。
单就这一件事情,艾震北就是满腹的牢骚不满了。
但三师叔祖动问却是不能如实回答,只说过得还不错,如今已经渐渐适应了春城的气候,孩子上学受教育也不错云云。
三师叔祖那是什么样的角色,别看长得幼/齿,实际上却是百年老妖精,艾震北这话里的言不由衷一眼就能看出来,却也不揭穿他,只道:“你可知雍汉生如今就隐居春城?”
艾震北便是一惊,想不到自己居然在与雍汉生做邻居,心里不免有些猜测,难道当初派中安排自己携家定居春城,为的就是这雍汉生?可是龙虎山虽然与太平道因为雍汉生和苏飘雪私奔一事闹得不愉快,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有必要专门安插一人来对付雍汉生或者说是太平道吧,就算是想要安插,只安插他们一家三口,想要对付势力庞大的太平道,那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既然见过了,你这就回去吧,过几日若不是雍汉生,也会有别人将一个孩子送到你家,那是雍汉生的孙子。”三师叔祖顿了顿,神情惘然,眼角似乎晶莹的东西悄悄闪过,“雍汉生一世英雄,百年大战舍生忘死,他这唯的血嗣我们总归是要给他看护好的。”
第一七十六章且把缘由从头说(四)
艾震北心中便是一震。
这是赤裸裸的托孤之词了。
只是雍汉生本人刚刚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跟托孤这种沉重的话题似乎毫无干系,倒是三师叔祖一副马上就要挂了交待后事的模样,委实是让人的八卦之魂不自禁的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