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首峰上,一个瘦弱的小身板正马不停蹄地忙碌着。
“大丫!马棚清理了吗?”
“大丫,夜壶倒了吗?”
“大丫,衣服洗了吗?”
“大丫……”
这个被众人指使来指使去的大丫便是前几日山匪们劫上山的晴儿,因其在马车上头颅遭受重创而导致失忆,所以就被山上的人随意起了一个名字——大丫。
话说自从大丫身体无大碍后,她便成了山寨里的一个杂役,做着最脏最苦的活,吃着最差最冷的饭,短短几日,粉雕玉琢的官家大小姐就变成了骨瘦如柴的小丫鬟。
大丫脚不沾地地干完琐碎杂事后只觉头重脚轻,头晕目眩。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饭厅想要找些吃食,最终却只在角落里发现了婆婆留给她的一个冷馒头。虽然难以下咽,但她却不得不吃,不然就没有力气做完下午的活,到时又要挨鞭子。
“大丫!你在哪?”一个憨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大丫翻了翻白眼,将自己小小的身子隐藏在水缸后面。叫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匪老大独眼龙的傻儿子大龙。十四岁的人却只有四岁的智商,整天就知道拉着她傻玩,动不动就哭鼻子去告状,实在烦人得紧。
“大丫,你再不出来跟我玩我就去告诉我爹!”大龙仍旧在外面大喊大叫。
大丫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了下去,有些烦闷地撸起袖子挠了挠自己的胳膊,只见她纤细的胳膊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则是还浸有血渍的新伤。
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突然砸到了大丫的后脑勺上,大丫烦躁地回头,看到了趴在窗外嘿嘿傻笑的大龙。
“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大龙开心地直拍手。
大丫烦躁地咬紧了后槽牙,恨不得将面前这口大水缸砸过去。
“出来陪我玩!不然我打死你!”大龙又举起一块大石头要挟,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点都不亚于他那独眼龙爹。
很识时务的大丫立马堆了满脸的笑:“少爷,您今天想去哪里玩呀?”
大龙露出胜利的微笑,将手中大石头扔到地上,冥思苦想起来:“去后山!”
大丫面露为难:“可是,寨主不允许我们去后山啊!他昨天刚说的,谁去就打折谁的腿。”
蠢货!后山都是野兽,跟你去不就是等于送死!你活够了,我可还没!大丫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傻少爷哄住,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
等等,既然都是出去玩,为什么不去山下?这样我不就有机会逃离这个狼窝了吗?不管我能不能找到我的家人,我都得先离开这里!
大丫:“少爷,不如我们去山下玩呀?”
大龙明显有些畏惧他爹,因此也在认真思考大丫的提议。
大丫见势忙继续开口劝说:“我听人说山下有很多好玩的也有很多好吃的,还有杂耍可以看。少爷,你去过山下吗?”
大龙眼睛发亮,嘿嘿一笑:“赶紧走!”
大丫眉开眼笑,殷勤地跑出去:“好嘞!这就走!”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半山腰的岔路口,然而却再次僵持起来。
大丫:“从这边走!”
大龙:“那边!”
大丫无语至极:“那是去后山的路!”
大龙:“我不管,我就要从这走!”
大丫气得咬牙切齿,但眼下也只能耐心劝导:“少爷,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山下吗?你忘了?我们要去看杂耍,还要去买糖葫芦。”
大龙:“我不管我就要从这边走!你不走我就打你!”
大龙一边蛮横无理地说着一边从地上抓起石子往大丫身上砸去:“打死你个丑丫头,回去让我爹抽你!我不要你给我当媳妇!”
大丫被砸得直跳脚,尽管她一直在绕圈躲避,然而傻少爷个头高力气大下手没轻重,很快大丫大身上就被砸得青一块紫一块。
这一刻,大丫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同时愤怒也油然而生,然而力量上的悬殊让她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她只能忍下,原本灵动的双眼蒙上了一层仇恨。这仇恨犹如燎原的烈火顷刻间将她吞噬,好似有一股傲气和狠劲儿突然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瞬间就驱散了心底里的恐惧,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开始在心底里对她呐喊:打败他!打败他!
大丫站定不再躲避,嘴角露出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痞笑:“好,听你的!从那边走!”
“哦哦哦!抓野鸡!抓野鸡!”大龙将石头扔掉,拍着手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
大丫跟在身后,嘴角噙着冷笑,抓野鸡怎么能够!怎么着也得找个野猪大虫,最好是它们把你抓走!
也不知是大丫运气不佳还是傻少爷傻人有傻福,两人在这猛兽经常出没的后山转了一个多时辰竟连个野鸡都没遇到,就更别提什么吃人的猛兽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晚上还得跟着他一起回山寨!”大丫心里焦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很好!林子很深,草很高,从前面的路口走应该可以绕到去山那条路!
大龙:“冲冲!找野鸡!”
看着傻少爷兴冲冲地往前冲,大丫身子一矮便藏在了草丛里,猫着腰往相反方向跑去。
“大丫!”大龙一回头便发现大丫已经不在,他瞬间恼怒,扯着嗓子开始喊。
“再不出来我让我爹抽你!”大龙不厌其烦地要挟着,更是愤怒地捡起地上的干树枝和石头四处扔砸。
此时大丫稳稳地趴在草坑里一动不动,她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个没有耐心的傻子就会离开,到时她就彻底自由了。大丫美滋滋地畅想着下山后的日子,身旁却突然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大丫警惕,连忙将身子缩了缩,心想自己是不是被傻少爷给发现了?不曾想,傻少爷此刻竟突然发出惊恐的嚎叫。
“不对!”大丫意识到这厚重的脚步声并非来自傻少爷。
大丫僵硬地扭过头,发现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正朝她这边走来。
“糟了!那个傻子将冬眠的黑熊给叫醒了!”
黑熊晃着脑袋低吼着冲了过来,粗大的身子刮倒了一棵碗口粗的树,肥硕的熊掌拍在地面上,地面都跟着震了震。
大丫看着黑熊那双渴望食物的发绿的眼睛,再也忍不住,连滚带爬地起来,迈着小短腿玩命地朝前跑去。
傻少爷仗着体力优势早已经跑到小树林里,大丫却遭了殃,没跑出几米,黑熊就已经追到她身后。
“嗷!”黑熊一声怒吼挥掌拍向大丫。大丫只觉后背刮来一阵阴风,她登时脚下一软,直接扑倒在地。
猎物已经倒在脚下,黑熊兴奋地再次挥掌,大丫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一只飞箭“嗖”的一声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地射中黑熊的右眼。
“嗷……”黑熊的惨叫声登时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它有些踉跄。
大丫满腹疑惑地悄悄睁开眼,只见眼眶里还插着一支箭的黑熊正踉跄地四处乱转,那四处挥舞的爪子又一次袭向大丫。
还没等大丫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将她抱了起来,远离了正在发疯的黑熊的攻击范围。
双脚落地后的大丫疑惑转身,终于看清救她的人。只见那人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虽穿着粗布麻衣,但却难掩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气质,再看其容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傻了!还不快跑!”少年看着发呆的大丫,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门。
大丫终于反应过来,来不及道谢,甩开小短腿毫不客气地往前跑去。
“他怎么不跑?”大丫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少年从背着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大刀,大喝一声,随即平地飞起,直奔黑熊面门。
“嗷……”电光火石之间,又一声惨叫传来,黑熊在挣扎中彻底倒地。
在黑熊倒地的瞬间,少年也飘然落地。他冷眼看着黑熊咽了气,随即弯曲手臂,将刀身上的血迹擦掉,利落收刀,转身看向傻呆的大丫。一见大丫,他沉着严肃的脸上瞬时绽放出一抹暖意,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少年的声音缓缓传来,十分悦耳。
大丫仍旧傻呆呆,她印象中十几岁的男孩子应该都是傻少爷那种样子,不曾想竟还有这般好看又厉害的,果然待在土匪寨子里就是没见识。
“记住了,我叫天婴。你以后叫我三哥就行。”少年迈步来到大丫面前,微微俯下身,温暖又宠溺地看着大丫的双眼,仿佛哥哥在看妹妹。
“三,哥?”大丫懵懵懂懂地叫出声。
“乖!以后三哥罩着你!”少年摸着大丫乱糟糟的头顶,笑得格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