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水域边界,天地苍茫,落雪纷飞。
即使还未进到水域中,便已感受到寒气逼人。陪同匪阳一起过来的两个天兵已经承受不了这种寒气,纷纷开始牙关打架,全身哆嗦。
“不如你们就到这里吧,我会自己进去。”匪阳看到那两人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顿步说道。
两个士兵互望一眼,均有些惊讶,转瞬都变为感激,向匪阳拱手道:“谢匪阳小君体恤,那我等便告辞了。”说完,两人抱着双臂,赶紧退走,再不走,两人必定会全身冻僵而暴毙。
匪阳面色淡定地望了望无边无际的极寒水域,说是水域,其实都是万年寒冰,传说无论是魔气还是仙气,到了这儿,都会被寒气覆盖,进而渐渐消亡,而等到进来之人身上的法气都被消磨掉之后,那人便会永永远远地被冰冻在此,化为这冰天雪地的一部分。
匪阳迟迟没有迈出脚步,不是她害怕消亡,只是她还舍不得一人。
这时,一个人影在不远处慢慢显现,匪阳心中一喜,正待定睛看清,发现来人竟是太上老君。
“老君伯伯,你……”匪阳有些诧异,按说这天上除了那羽帝,最恨她的应该就是太上老君了,从小到大,她拿了他不知多少仙丹,给他造成了不知多少麻烦。难不成他是来报仇的?匪阳心中叹了口气,年少时候闯下的祸,终究是要还的。
然而,太上老君却是递给了匪阳一个瓶子:“这里装着清心丹,保仙丹。都有助于你压制诛元血珀,保持仙力。”
“老君伯伯,这是?”匪阳有些出乎意料。
太上老君长长得叹了一口气:“王母托我给你的。你这丫头啊,从小顽劣,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会闯大祸,现在看,哎……”
“是匪阳应受的。老君伯伯,过去,是匪阳给你添麻烦了。”匪阳诚恳道歉。
太上老君摆手一笑:“我在这死寂的天界呆了已不知道多少年了,多得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可也就是你在的这几年,是我记得最清楚的。”说着说着,太上老君眼眶竟红了起来,“丫头啊,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太过责怪自己,这诛元血珀,还有这三界的战乱,本就不该让你来背锅,你……”
匪阳握住了太上老君的手,安抚道:“伯伯,一切皆有因,匪阳是那个果,谢谢伯伯能来送匪阳。”
太上老君转开脸去,抹掉了快要落下的一滴泪:“罢了罢了,你这丫头福大命大,我也是多余担心,这些东西你收好,能用上就用,我走了。”
“嗯。”匪阳小心收好,太上老君甩了甩拂尘便转身离去。
望着太上老君逐渐消失的身影,匪阳心中不禁感慨良多,过去,她怀着仇恨生活,在外人看来是无忧无虑,但其实,如今的她才真的是无欲无求了,虽然要饱受折磨,但她的心已经轻松了。
只是,她的心还牵着一个人。他还会来吗?他是不来了吗?
匪阳等了许久,发现忙忙雪海并无半点别的生息,她略带失望地转身就要去到极寒水域。
“匪阳!”不知是她因为太过想念出了幻觉,还是确有其音,匪阳惊讶地回头循声望去,只见漫天白雪中,一个隐隐的白影渐渐靠近,匪阳眯眼一看,脸上逐渐浮现出惊喜。
“司命?”匪阳又惊又喜,忍不住呼唤了一声。
白影在匪阳面前站定,噙着笑,温柔地掸了掸落在匪阳脸上的白雪:“不是司命了,从今以后,我只是白经。”
“什么意思?难道你……”
白经点了点头:“我已辞去司命一职。”边说边拉起了匪阳的手,“与你共赴极寒水域。”
匪阳闻此心中触动,但她并不愿白经与她一同冒险,她轻轻一笑,反握住了白经的手:“可我不愿你去极寒水域。”
白经闻此,更加紧握住匪阳的手:“匪阳,穷极碧落下黄泉,你去哪,我便去哪!我不想再失去你!”
匪阳有些触动地抬眼看向白经,只见白经此时泪眼盈盈。
“从今往后,无论去哪,无论做什么,都不要与我分开,好吗?”白经边说着,边死死拽紧匪阳的手。他等了几十万年,期盼了几十万年,如今终于走到一起了,他不能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与她分离。
白经的泪眼足以表达他内心的一切,匪阳看在眼里,也终于狠不下心来赶白经走,她用五指扣住了白经的手:“好,那便不分离,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
白经破涕为笑,捧起匪阳的脸,温柔地落下一吻。
“走吧。”匪阳牵起司命的手,两人满脸笑意地走进极寒水域。
极寒水域,冰天冻地,一片苍茫。
隐隐有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雪地中艰难前行。尤其是红色身影,已呈现摇摇欲坠之势。
极寒水域对于魔气极度排斥,魔气越强,排斥便会越甚。匪阳因为体内有诛元血珀,所以承受的寒气最甚,如果用杀伤力来与之相比,那便是十倍于羽帝、尚武、绵蛮、桑扈的法力总和。
匪阳只觉从踏入这极寒水域开始,她的身体便如被钝刀一刀一刀割着,而她的心、她的肺腑又如被利剑一剑一剑地插着,她只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支撑不住的时候,匪阳便会打开太上老君给她的丹药瓶,倒出一颗服下,暂缓疼痛。可如今,最后一颗也已经用完,而那冰刀寒气却是只增不减。
终于,匪阳再也挨不住,腿一软,就要倒下。
“匪阳!”白经慌忙扶住,他摩挲着匪阳冰冷的手,想要运气注入法力,可极低的温度让他的法力也逐渐流失,不久前他还能运出三成的法力,现在,连一成都没了。
匪阳颤颤巍巍地抓住了白经的手,虚弱道:“不用了,死不了。”
白经看着匪阳面色苍白,犹如被寒冰覆盖,心疼不已,他别无办法,只能紧紧地将匪阳拥在怀里,用自己仅剩的这点体温去帮她减轻哪怕一点点痛苦。
“白经。”匪阳在白经怀里轻轻呼唤了一声。
“我在。”白经温声回了一句。
“如若我不在了,你就不要再等我了。”
白经眼眶突然血红:“说什么丧气话。你可是气吞山河的大将军烈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匪阳,怎的就被这小小的寒气给吓倒了。”
匪阳浅浅一笑:“我是烈文的时候,心里只有家国天下,只觉战死沙场便是我最高的荣誉。可就是你的出现,让我也想去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那时的我还憧憬过与你一起共度余生。只可惜,那一世,我并没有如愿。”
一滴泪已从白经眼里滑落,还未落到匪阳身上,便已化成冰雪被狂风卷走。
“后来啊,我好像在黑暗中摸索好久,也等待了好久,我仿佛变成了山风,又好像变成了**,渐渐又变成那幼苗,花树,山雀……再后来我感受到了静女的气息,冥冥中是她唤起了我的意识,最后我便成了匪阳,成了她和赤嵘的女儿。”匪阳的脸色越来越白。
“成为匪阳后,我的心中便只有杀了绵蛮替我父母报仇,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于我,当时真是恨不得杀了你。”匪阳轻轻一笑。
白经也跟着笑,他抚了抚匪阳冰冷的脸,温声道:“那时的你真是顽劣。”
“我是讨厌极了你写的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的,可是后来,我竟渐渐喜欢上了那些共结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我好想有一天,也可以成为那戏里的人,而那另一半,便是你。”
“等我们出去后,我会写一百个一万个这样的话本子,每个本子写的都是你和我。”
匪阳嫣然一笑,这一笑,倒是让她原本煞白的脸又恢复了点血色,可也就是这一动,惹得她体内的诛元血珀突然暴动了起来,像是要冲破这寒天冻地的束缚一般,开始在匪阳体内横冲直撞。顷刻间,匪阳血气翻涌,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吐了出来。
“匪阳?你怎么了?”白经震惊又心疼,赶紧运气向匪阳体内注入法力,暂缓了她体内诛元血珀的异动。
但也只是暂缓,很快,风雪凝聚成一道道冰刀,锋利又强势地朝匪阳袭去,白经见此,想要挥出羽扇抵挡住这万千冰刀,不想他的体力也已耗尽,羽扇瞬时被冰刀挡下掉落在了地上。
眼看着冰刀组成一面冰墙向匪阳和白经袭来,千钧一发之际,精光白亮的启神刀破空而来,将一众冰刀拦腰斩断。紧接着,一袭玄衣长立在二人面前,只见他手指一扣,布下一道防护结界,将再次袭来的冰刀、风雪都挡在了结界之外。
“三哥?”气息微弱的匪阳轻轻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