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盘膝打坐,一边运功一边问道:“幽大哥,你可有珞珈的消息?”
幽鳌山摇头道:“没有,我也在找她。dengyankan.那日你离山后,我便接到从前一位友人的求救信函,当即赶往了蜀州。哪知到了那里,接连十余日并无仇人上门。我那位朋友只管每日与我聊天喝酒,只字不提南无仙府寻他报仇之事。”
楚天眸中寒光一闪道:“幽大哥,你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幽鳌山苦笑了声道:“等我发现不对劲,再想找他问个明白,他竟先一步躲了起来。只派一个家仆转告说,情非得已出自下策,深感无颜再与我相见,惟有来生补报偿还。我立刻感到大事不妙,日夜兼程御剑赶回了北冥山城,才发现元老会已控制了整个神府,各大世家的家主被困幽元殿生死未卜,却有数以千计的恶鬼从北冥海里被释放出来,四处杀戮为虎作伥。”
晴儿忽然插话道:“珞珈有可能也去了幽元殿。”
楚天一怔望向晴儿道:“你是如何知晓?”
晴儿将当日遭遇骷髅鬼帝突袭,珞珈心中生疑欲往幽元殿探查究竟的事说了。
幽鳌山面色凝重,徐徐道:“据我所知,北冥海深处至少镇压了十二位鬼帝,如果加上元老会的一干高手,珞珈和各大世家的家主势难抵敌!”
楚天心一沉,说道:“幽大哥,我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林盈虚已将教主之位传给了林伯母,她记忆恢复正要大举兴兵北上冥府,报七年前的一箭之仇!”
“隐雪醒了?”幽鳌山吃了惊,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晴儿,沉吟道:“当年之因,今日之果,也怨不得她!”
僵尸老妈不以为意地哼了声道:“魔教来了正好,最好他们跟元老会狗咬狗一嘴毛,斗个天昏地暗我才高兴。”
晴儿道:“你骂谁是狗?”
僵尸老妈自知失言,毕竟晴儿刚刚相帮着自己打退了强敌,还手刃雷竟城可谓居功至伟,自己虽怒林隐雪即将挥军北上之举,但也不该当着人家女儿的面骂人家的亲娘,歉然道:“呃,丫头,我可不是骂你,更不是骂你娘亲。”
楚天摇头道:“我原本担心北冥神府无法与魔教大军相抗,可现下看来恐怕林教主猝不及防之下,反而要吃大亏。”
晴儿一凛,也无心再跟僵尸老妈计较,说道:“哥哥,咱们得尽快联络上我娘亲。”
幽鳌山道:“北冥神府出了偌大变故,隐雪岂会不知?但我料她性高气傲,又急于复仇,不但不会轻易放弃,反而可能等待时机,趁此机会一举攸平神府。”
楚天忽然起身说道:“我要先行前往幽元殿,设法探听珞珈和各位家主的下落,然后再去拜会林伯母。”
幽鳌山见他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眸中精光重现显是功力尽复,不由大为讶异。
需知楚天适才祭出真我如一印与雷竟城恶斗多时,魔气耗损之剧常人委实难以想象。若换作旁人,三五日的静坐苦修也未必能够恢复过来。而眼前这少年不过一柱香的工夫便恢复如常,天赋造化实令他自叹弗如。
他见晴儿默不作声地也跟着站起身来,自是要和楚天一同前往。尽管她和楚天的修为大进,遇见守一境的顶尖人物亦可分庭抗礼,但幽元殿是比龙潭虎穴更可怕的地方,连鬼城地下世界亦无可比拟,怎也不放心他们两人孤军深入,当即说道:“好,我陪你们去!”
僵尸老妈感念楚天和晴儿的援手之恩,更牵挂着峨山秋的生死,毫不迟疑道:“老娘也去,大不了把幽元殿掀个底朝天!”
“去,大伙儿一块儿去!”峨无羁叫道:“我正想找那些老东西算账!”
幽鳌山心知肚明,幽元殿之行生死难料,自己和楚天、晴儿前往已是极为冒险之举,再加上其他人非但帮不上忙反有可能因为目标过大被对方连锅端了。
僵尸老妈的修为固然精湛,但想想连珞珈都身陷幽元殿生死不明,又何苦让别人陪着去犯险?
就听楚天说道:“雷竟城兵败身亡,元老会势必会举兵报复。此处不可久留,需得立即另觅藏身之处。云伯母,无羁,你们不必随我前往幽元殿,赶紧率领大家收拾转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后会有期。”
僵尸老妈晓得楚天说的是实情,皱眉道:“抛开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供藏身?”
楚天智珠在握道:“依我之见,不妨杀个回马枪,你和无羁率领大家重回乱离火泊如何?:”
“乱离火泊?”僵尸老妈眼睛闪亮,把手一拍道:“小子,好主意。我早就想回去了!”
楚天道:“原本驻守乱离火泊的元老会爪牙已被我和晴儿收拾干净,一时半会儿元老会绝不会再想到那个地方,藏上三五日应不成问题。”
幽鳌山赞同道:“好,就这么办。我和楚兄弟还有晴儿姑娘一同前往幽元殿寻找珞珈和各大家主,若得信息便到乱离火泊与你们汇合。”回头又对随同自己一起来此避难的几位世家家老道:“各位,我不在的时候凡事都遵从云仙子的号令,大伙儿齐心协力共渡时艰。”
众家老纷纷承诺道:“鳌山兄放心,我们定当与云仙子同舟共济!”
当下众人商定大计分头行动。暂不提僵尸老妈和众家老如何整备联军迁往乱离火泊,却说楚天、晴儿与幽鳌山一路御风出了勾漏幽渊,前往幽元殿。
楚天对幽鳌山亦不作保留,将自己离开北冥山城后,辗转禹余天和君临峰的事简略说了。幽鳌山欣慰道:“楚兄弟,恭喜你冤屈昭雪,揭破了翼天翔。虽说正道与咱们北冥神府素来冰炭难容,但也不必为那小人背黑锅。你帮龙华禅寺找出杀害觉渡大师的真凶,那些老和尚自会心存感激,于你日后大有裨益。”
忽然,三人听见前方隐约传来激烈的喊杀争斗声,似有不少人正在激战。
楚天和幽鳌山对望一眼,均自诧异道:“莫非除了我们,还有谁在被追杀?”
幽鳌山道:“走,我们去看看。若是有人遇险,不可不救。”
三人循着打斗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出里许,就看到前方一座兀立的褚红色山岩,岩角依稀有一条地缝,那声响便是从地缝底下传来。
幽鳌山加速率先往地缝冲去,突听暗处响起冷喝声道:“什么人,站住!”
二十余名恶鬼从嶙峋岩石后越将出来,拦住三人去路。
幽鳌山更不多话,双掌一推,两股雪亮的弧光驱散黑暗照耀天地,势不可挡地呼啸而出,正是明光飞镰掌。
“噗噗”连响,站在前排的七八名恶鬼血光迸现,瞬时身首异处一命呜呼。
剩余的恶鬼骇然闪躲,让出一条通道。
幽鳌山无意和这些小喽罗缠斗,身形一晃掠入地缝,楚天和晴儿紧随其后。
只见这道地缝斜斜往下延伸,随处可见折断的魔兵与横七竖八的尸体,可见战斗之惨烈。
楚天目光一扫,低声道:“好像是冷世家、阎世家的弟子!”
幽鳌山点点头,极目远望前方豁然一开,却见是座方圆数十里的巨大溶洞。
在这溶洞中,有两拨人马正自浴血奋战,却是谁也没有留神到他和楚天、晴儿三人的到来。
楚天一眼就看到战团中有一黄衣青年手持魔剑正与冷世家的家主冷月禅高呼酣战,不是曾以破魂照险些害了自己性命的哥舒战却又是谁?
此刻他正率领着约莫百多名哥舒世家的子弟和数百凶神恶煞般的恶鬼将冷月禅等人重重包围在溶洞之中,更有许多恶鬼在外围四处游走,屠戮着手无寸铁的妇孺家眷,呻吟惨叫声不绝于耳,宛若人间地狱。
原来一个来月前冷月禅兵败观澜峰,在阎西坡拼死掩护下,与海笑书等人侥幸突围,遁入鬼城地下世界中躲藏起来,欲待卧薪尝胆静候时机。
谁曾想元老会突然发难,一夜之间北冥山城风云变幻,各大世家尽皆沦陷。
冷月禅等人愈发谨慎,躲在这“朱颜天”中不敢外出。但时日一长终究还是行踪暴露,招致元老会的清剿。
如今在朱颜天避难的,尽是冷世家、阎世家、殒世家、离世家和少部分玄世家的残兵败将,还有数以千计的妇孺病残,又岂能抵挡得住哥舒战所率的虎狼之师?
冷月禅浑身浴血,猛地奋力连攻三刀稍稍迫开哥舒战,转头喝道:“快带海公子突围!”再一纵身挥刀杀向哥舒战,好教他无暇旁顾。
哪知他刚回头来,迎面两束绿芒直射而来,竟是哥舒战施展“破魂照”突袭而至。
冷月禅久战力疲已成强弩之末,登时灵台晃动心不能已,迷迷糊糊就看到哥舒战的魔剑横云已迫在眉睫。
他的心中一凉道:“莫非天欲亡我,要冷某横死在这小儿剑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联手(下)
正在他闭目等死之际,哥舒战蓦然低咦收住破魂照,身形一侧横云魔剑回摆背后。耳听“叮”的金石激鸣,一道恢弘雪浪如银河飞泄从天而降,劈击在了横云魔剑之上,溅起一串刺目光花。
哥舒战被震得身形踉跄侧移三步,目中精光绽放凝定来人脸庞,齿逢间一字字冰寒刺骨地吐出道:“楚天!”
原来那日他被珞珈刺瞎双目后威风扫地,满怀怨恨地闭关疗伤,一心一意要突破抱朴之境,重炼破魂照以报这奇耻大辱。
也是因祸得福,月余前法岩峰大战他并未参与,无形中躲过了一劫。后来元老会发动变乱执掌北冥神府,哥舒战当即投靠,被立为哥舒世家的临时家主。
元老会亦知哥舒战与珞珈、楚天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故此加意拉拢提拔,不惜用“灵笋竹液”为其治愈眼伤,又助他晋升了抱朴之境。
哥舒战倒也懂得“知恩图报”,连日来统帅麾下部众四下征伐,今日又奉命前来剿灭冷月禅等人,不想撞见了楚天。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哥舒战此刻的眼睛何止是红,简直是红得发绿!
虽说真正出手刺瞎他双目的是珞珈,但追根溯源全因楚天而起。这笔帐他记在心底已久,一出关便迫不及待打听对方下落,才知晓楚天业已离山,不由得倍感失落郁闷。
好在老天有眼,楚天居然回来了,而且主动送上了门,怎教他不心花怒放?
楚天亦在打量哥舒战,唇角轻蔑一笑道:“原本以为你瞎了双目能吸取教训,从此安分守己夹起尾巴做人。奈何狗改不了吃屎,才一年的工夫便又耀武扬威到处炫弄,还改换门庭当了元老会的鹰犬!”
这话字字诛心,激得哥舒战勃然大怒,冷笑说道:“小狗,今日没有珞珈护着你,还敢如此嚣张?我要亲手拔下你的舌头,刺瞎你的两眼,再剁碎了你喂狗!”
两人说话之际,冷月禅死里逃生退到一旁调息运气,待见出手搭救自己的居然是楚天,不由又是一怔。再看从战团外并肩杀来两人,一剑一鞭霞光冲霄,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那右边手持软鞭的少女轻纱蒙面,他并不认得。但左首的中年男子,却是自己的老对头幽鳌山!
眨眼的工夫,幽鳌山和晴儿已双双杀到近前,沉声说道:“冷侯,你我恩怨暂且搁置一旁,先联手驱敌以解眼下危局!”
冷月禅毕竟也是一代枭雄,心中飞速权衡过利害得失,慨然颔首道:“多谢鳌山兄仗义相助!”
忽听海笑书问道:“幽鳌山,你和楚天为何要帮我们?”
他的面色灰败,在妻子孟璇香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眼神里尽是警惕戒备之意。
要知道那日在凌烟阁中,正是楚天祭起虚芜寂灭印封住他一身神功,从此空负圣阶修为却使唤不动一丝魔气,形同废人生不如死。
故而此际看见楚天拔剑助阵力敌哥舒战,心里又恨又羞,更忌惮对方不怀好意。
幽鳌山反问道:“然则以海兄之见,你我狭路相逢是否应先血战一场,再令哥舒战坐收渔翁之利?”
海笑书言语一塞,凝视幽鳌山的脸膛却丝毫看不出有奸诈作伪之色,半晌后嘴角逸出一抹讥嘲道:“没想到我海笑书还会有跟你们联手抗敌的一天,倒要谢谢元老会和哥舒战了!”
这时就听剑吟掌啸,楚天已和哥舒战交手十余个回合。
哥舒战这一年多来闭门苦修,非但功力大进,于本家剑法的领悟亦更上层楼。方才对敌冷月禅时,他尚有些许留手,但遇见楚天就没那么客气了。
当下他运转魔气,使出“斗日十七式”,横云魔剑光花缭绕飘忽不定,招招不离楚天要害,立意杀了这小子稍解心头之恨。
孰料楚天的苍云元辰剑挥洒自如见招拆招,非但没有分毫不敌之象,反而屡屡奇兵突起打得他左支右绌。
哥舒战不由得又是愤恨又是嫉妒,想不通何以这小子的修为突飞猛进,竟然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自己修炼不辍的一番苦心,岂非要付诸东流!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横云魔剑浮光掠影陡地幻动出三十六束虚实莫辨的剑华,幕天席地涌向楚天。
冷月禅面色微变道:“小心,这是天罡三十六!”
楚天恍若未闻,灵台空照无纤尘沾染,双目凝定漫天纵横的华丽剑光,从中窥辩出一条条真实的划行轨迹,左拳砰然击出一记“长河落日”。
但听“叮叮叮叮”梅花间竹的脆响,一道雄浑拳风横亘在空,如金汤之城将三十六记横云剑击悉数挡下,反震得哥舒战身形晃动胸口窒息。
他的脸色骇然一变,没想到楚天的功力强横至此,猛见到罡风光澜中,对方的日照神拳捣亢击虚撕开横云魔剑布下的层层守护,直轰向自己的胸膛。
哥舒战躲无可躲,咬牙运起十成功力拍出左掌,扬声喝道:“开!”
“砰!”拳掌交击,哥舒战顿感一股无可抵御的气劲冲碎自己的掌力,沿着经脉直贯左臂,一条胳膊酸麻绞痛几疑臂骨断裂。
他一声低哼口中吐血,跌跌撞撞往后退开,左臂袍袖应声粉碎,露出鼓胀如柱的臂膀,赫然可见一条条经脉剧烈跃动,血气冲涌。
再看楚天不过是身躯微晃,却借势侧转纵剑攻向哥舒战的左肋。
哥舒战左臂经脉淤塞已不可用,急切间只能勉力闪躲,“哧啦”衣衫割裂,皮开肉裂,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槽。
他恼羞成怒,双目遽然绿芒爆绽直射楚天,喝道:“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