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命就这么被永远地留在了青春里,在巴塞罗那的艳阳里,鲜活的生命仿若一颗泡泡,轻轻一吹,就破碎不见。
耳畔是刘母的哭声,刘父一直抿着唇没有说话,脊背佝偻间显出了沧桑的老迈。
苏清嘉被卡洛斯半拥着走到一旁。
明灵和苏靖康也是心情沉重,这是一个同他们的女儿一般大的姑娘,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堪堪十八岁而已,就这么去了,谁能释怀的了?
这是一场小型的葬礼,前来吊唁的也都是刘父刘母的同事和友人,在吊唁过后,刘梦雅的遗体将会被送去火化,以骨灰的形式遣送回国。她在巴塞罗那生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照片前摆着丛丛白玫瑰,还有许多精美的盒子,里面都是造型各异的芭比娃娃——这是这件灵堂里最明亮的颜色了。
气氛沉重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清嘉突然想起了好多好多事情,她回忆起第一次和刘梦雅见面,小女孩远远脸蛋怯怯地说着自我介绍,那时候的白天鹅很高傲,周策和贺雁鸣很狗腿;后来他们一起上了二年级,没有家庭作业,白天鹅总是讨不到好,她们总在一起玩芭比娃娃;然后她去了六年级,刘梦雅还是一个胖嘟嘟的姑娘,白天鹅和周策在一起了之后,小姑娘看着他们的背影向往起巧克力味道的爱情;之后的之后,记忆就变得断断续续了,她去到了美国,带着刘梦雅送给她的绝版芭比娃娃,十五岁以后的小姑娘瘦瘦的,不爱逛街,头发很长很长,带着一直丑丑的一只英国斗牛犬,还笑着说以后要当一名设计师。
人群中多了几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周策和贺雁鸣过来跟苏靖康打了招呼,又和苏清嘉颌首致意,苏清嘉有些疲倦,卡洛斯替她回了礼。白天鹅筱韵已经回国发展了,早已没了联系。
“嗷唔,嗷唔——”是一阵弱弱的小狗的声音,循声望去,却见一只棕白相间的斗牛犬在灵台前细细地哀嚎着,它拖着笨重的身子在黑色的台子下攀爬着。
那是刘梦雅养的斗牛犬,如今长大了。
周策像是有些不忍心,走过去摸了摸小狗的头,然后将它放在了台子上。
斗牛犬缓缓地趴在黑白的照片前,定定地看了许久之后,它伸出了米分色的舌头,轻轻地舔着照片上人儿的脸颊,一下,两下,三下,就像是和平常一样,用这样的方式叫醒熟睡的主人。
可舔了好久好久,小狗有些累了,蜷缩起身子喘着气,它的样子很无助,像是在询问主任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许多人都潸然泪下,刘母更是忍不住趴在斗牛犬旁边哭。
苏清嘉趴在卡洛斯怀里,闭上了眼睛。
火化只花了四十分钟,刘父用一个紫红色的盒子装了女儿的骨灰。
他出国的时候带走了活泼可爱的女儿,现在再度回国,却是带去了骨灰安葬。
他办理过许多人的归国事务,却不想也有一天会向大使馆递交骨灰入境申请。
盛大的晚霞在做最后的悼念,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演化出千变万化的形状和光影。
这座史诗般的城市依旧明媚。
“苏清嘉,等一下。”卡洛斯环着苏清嘉往外走,周策从后面追了上来。
“有事?”卡洛斯对每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都有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眼,身高比他矮,体格没他好,长得没他帅。
周策早就耳闻卡洛斯中文说得很好,但亲耳听见还是让他怔了怔,他点点头,将一个画本递给卡洛斯:“这是小雅让我转交给苏清嘉的。”
苏清嘉抬起头,那只斗牛犬在周策的怀里蹭了蹭,像是十分依恋。
周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解释道:“小雅让我好好照顾它。”
“能和我说说梦雅的事情吗?”苏清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卡洛斯连忙拿了温水让她喝。
他们沿着这条寂静的街道走了许久,天边的夜色将彤云吞没。
周策和筱韵分手后就读于巴塞罗那大学医学系,他性格变化了许多,开始沉稳起来,刘梦雅时不时在msn上会问他一些问题。
一年前,他去到大学的附属医院实习,导师告诉他,有个小姑娘病的很厉害了,却死活不愿意做化疗,可就算如此,一头黑发也掉光了,每天带着厚厚的头套在窗边画东西,导师说,这个小姑娘挺乖的,还好巧不巧,来自中国。
他替这个患者做皮试的时候,才发现,命运真的很奇妙。
周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刘梦雅已经染病多年了,而她的父母也只是自己担着,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许多时候就像个平常的小姑娘一样上学下学,但她没有作业的烦恼,成天在本子上画着设计图,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她要去华伦天奴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