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常?”
“对,人世无常,归途难觅,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归无常说,把一柄正在滴血的大刀塞到我手里,“抓紧,不要丢了。”
我也不知道他的用意,连忙握紧刀柄。
说话间,我们已经冲到了山海关前。
关前的激战十分惨烈,半开的大门前尸横遍野,关隘里更是堆了有半人多高的尸体,血流浮尸,把护城河的水染得通红。
归无常也不管正在挥刀砍杀的双方人马,纵马从间隙里直冲到关前。
山海关城楼仍被大武将士占据,这时看到有人靠近,流星般的箭矢就射了下来,归无常把杨柳风挥舞成一个光圈,将羽箭滴水不露全数挡开。
但他武功再高强,也只能护得住他自己和我,还没奔到城门下,我们坐下的那匹枣红大马一声哀嘶,屈膝倒地,我们两人顺着前冲的力道跌了出去。
我正好跌在一具死尸上,鲜血黏糊糊沾了一手,抬起头,又正撞在一具尸体的头盔,死人的眼神空洞幽深,清晰映在我的眼睛里。
我惊叫了一声,还没爬起来,归无常就一把将我推开:“想办法自保。”
把我带到这鬼地方,叫我自保?顾不上骂他,我举起手中的大刀,斜眼看到身侧刀光一闪,来不及细想,举刀横砍上去。
刀锵然一声,砍在厚重的兵刃上,震得我手臂发麻。耳边风声呼呼,我抬起头,看到头顶有一双鹰一样的灰色眼睛,自上而下俯视过来。
此时漫天的羽箭都在我身侧弹开,我身前停着一匹纯黑骏马,骏马上一个披着金色盔甲的年轻人,正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边随手挡开满天的流矢,一边低头看我。
钢盔下的脸棱角分明,薄如剑锋般的唇挑起,挂着丝讥讽一样的笑容,两条浓眉直飞入鬓,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只是这样在流矢中笑着,却仿佛天下都已在他的马蹄之下。
“大汗,这就是大武的皇后。”归无常早跳到城门下,边躲避乱箭,边悠闲笑着。
大汗?难道这个年轻人就是库莫尔?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没想到他还这么年轻,单看脸的话,应该和萧焕的年龄相差不大。
“那个汉人皇帝的女人?”库莫尔很感兴趣般,把头俯得更低,嘴角笑意更浓,“女人,你刀法不错。”
“大汗,”有个军官边抵挡流箭,边打马聚拢过来,对库莫尔说,“军士们已经死伤过半,天快要黑了,还要继续打?”
库莫尔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蓦得眯了起来:“戚承亮这头狐狸,不打了。”说着从俯身抓住我的手臂。
我试图挣开,但只是被他拿着手臂,却连半边身体僵疼得无法动弹。
将我拖到马背上,他长笑一声,“这次也不算没捉到猎物,撤退。”
那军官得令,从腰间摸出一只号角,长短不均地吹了几声,正在激战的女真骑兵纷纷拨马回转。
归无常也跳上一匹战马,跟随女真人退却,虽然败退,但女真骑兵撤退井然有序,并无溃败之相。
被困在库莫尔的马背上,眼看着山海关的城墙离我越来越远,我才真正意识到,此刻我真的是离开了大武。
容不得我多想,没用多久,女真的大营就出现在眼前,山坳中白色帐篷星罗棋布,正是晚饭,白色的营盘间亮着篝火,炊烟一股一股袅袅升起。
一眼望去,这片夹在山坳间的女真大营连绵成片,几乎看不到边,看来女真对外宣扬的四十万大军并不是徒有虚名。
库莫尔的帅帐被拱卫在营地正中,轩敞华丽,他一直抓着我的手,这时翻身下马,挟着我大步走进帐篷,将我扔到一张狼皮毯上。
取下头盔,他也不看我,坐在上首的虎皮大椅里向归无常笑了笑:“这次依归先生的计策行事,本来有望一举拿下山海关,可惜汉人早有准备,那个奸细还未投诚,就被戚承亮发觉。我们虽趁着汉人内乱打到了城下,但还是没能攻下。”
“大汗不必忧心,汉人坐享太平,早就锐气尽失,大汗攻克山海关,直捣汉人京城,是早晚的事。就算这次不行,下次也一定成功。”归无常在一边悠悠说,他似乎很被库莫尔敬重,当着其余军士的面,也不对库莫尔行礼,态度随意。
“先生说得对。”库莫尔朗声笑着,一点也为这次失利挂怀,“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先生把汉人皇帝的女人带来了,那么今晚就把她充归女奴,归我们女真好汉享用,也好好羞辱那个汉人皇帝一番出气。”
今晚?这么快?我正想叫苦,归无常在一边笑着说:“大汗,其实我看,还是不要把这个女人充做军妓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