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去吧,”一旁的郦铭觞忽然说了句,“和蛊行营的人马在一起,应该也是没什么危险。”
石岩转头看了看郦铭觞,恭敬行礼。
我知道他是同意了,跟在他身后。
我们将要走出去的时候,身后郦铭觞叹息了声:“小姑娘,他毕竟是冒着危险,亲自救了你回来……至于其他,何必去在意?”
是的,我是想要亲自用眼睛证明一些东西……那些我曾经深信不疑,此时却再也不敢相信的。
我也没有说谎……我真的很害怕,当萧焕靠在我肩头,咳出那些鲜红的血,我比自己面对着刀林箭雨……还要害怕。
我没有回答他,跟随石岩走了出去。
为了在雪地中掩人耳目,出发前石岩让我穿上白色的披风,紧跟在他身后。
不愧是帝王亲卫中的精锐,蛊行营行动迅速,等开门迎战的大军在关前摆开阵势,我们已经从长城的烽火台迂回到了角山上。
这次前来的一百五十三个御前侍卫全是武林好手,穿行在积雪过膝的野外,竟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从我们埋伏的角山上望下去,角山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山海关前广阔的雪野上,一色排开玄色甲胄的大武将士,作为大武帝王徽号的火焰旗随风招展,红黑相间旗帜猎猎飘扬,在茫茫雪野上腾起的朵朵红焰。旗帜之下,数万大军依列而站,军容整齐,齐声高喝,一时军威大振。
另一边女真的骑兵也早已整装待发,虽然无声,但那肃穆的军旗和战马不耐的轻嘶,却有着沉默的威压。
长达数月的对峙,令双方都明白,不能取巧获胜,戚承亮和库莫尔同时选择了雪后的这一天,短兵相接,殊死决战。
两军马上就要开始毫不留情的屠戮,可以想象,大战过后的雪原将是一片鲜红,多少春闺梦里人,就要变作累累白骨,异乡孤魂。
今天我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蹄印,应该是两军斥候探路留下的痕迹。
这一次两军都做了决一死战的准备……那么库莫尔选择昨晚对萧焕下杀手,就不是偶然,萧焕选择让我今早突围回关,也就不是偶然。
这两个人,也早做了一举定胜负的准备。
库莫尔果然不是徒有虚名的霸主,具有审时度势的眼光,同时又有破釜沉舟的魄力。
那么萧焕呢?
记得从前和他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无论对手采用什么样的诡计,都能被他轻易识破。那时的我,憧憬地仰望着他,也一直在心里偷偷的问,这个人,他究竟能看到多远?
就在局势千钧一发的时刻,女真大营上空突然升起一朵凤凰形状的焰火,传说中能够浴火重生的不死神鸟昂首仰翅飞上碧蓝天空,明灭一下,消失在空中。
得到号令,藏身在山顶上的蛊行营御前侍卫开始沿着山脊向山下俯冲,石岩挟着我腰,带我冲下山峰。
女真大营转眼就到,刚下山就看到在大营中的一片空地上,静立着的骑兵。
没有去前方的战场,库莫尔亲自带了数十名亲兵,将正中的那个人团团围起。
那是萧焕,他披着一件纯白的狐裘,站在雪地之中,低头掩着嘴轻轻咳嗽。
蛊行营的人到达后,散开围在骑兵的外围拔出兵刃,石岩单膝跪倒:“万岁爷,人到齐了。”
萧焕放开掩唇的手,向他笑了笑:“辛苦了。”
“小白,病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在帐篷里歇着?”库莫尔骑在马上,神色闲适,淡淡笑,“叫你的走狗来干什么?帮你收拾我?”
萧焕轻笑着,抬起头看库莫尔,“看来你没有输得心服口服,库莫尔大汗。”
库莫尔哈哈笑了起来:“只要大战一刻没有结束,我就还没有输。此刻问我有没有心服口服,你不觉得太早了吗?小白?”他笑得很冷,“或者,我该叫你一声皇帝陛下?”
萧焕轻笑了笑:“事已至此,大汗难道要我和你在这里斗嘴么?”
库莫尔懒洋洋地:“既然皇帝陛下特意潜入我的大帐中,那么这会斗几句嘴,我只当是闺房之乐,欣然领受。”他挑了挑嘴角,语气轻佻,“说句实话,能够生得像皇帝陛下这么美的人,不多。”
在两方亲卫之前这么戏谑萧焕,这已算是公然的侮辱和挑衅了。
萧焕却像是没生气,含笑点头:“既然大汗一定要这么说,那我就当是败犬呜咽,犹自嘴硬,不去计较了。”
库莫尔摸着下巴:“嘴真是硬啊,亏得皇帝陛下依偎在我怀里吐血时,我还有些舍不得呢。”
他们两个就这么你来我往,互相讥讽,倒真悠闲。
但随着他们的话语,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却越来越浓烈,连石岩也起身,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躬身随时准备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