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外间正中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黄铜四角香炉,极清极雅的瑞脑香气袅袅散逸,内间帘幕半垂,露出正对室门的一张红木桌案。
这房间的摆设虽然整洁雅致,家具什物却普通多了,比马车上那样用那么贵重的丝绸裹车窗要真正简朴得多。
那弟子请我在外间坐了,说了声:“稍等。”就退了出去。
闲来无聊,我边喝茶,边打量着这间外室,一排整齐的码放着各种图书卷宗的书架,一盆放置在花木架上枝叶茂密的文竹,还有一张干净的不见一丝灰尘的书案以及案后的圈椅,就是屋内的全部陈设。这里大概是凤来阁主日常处理事务的场所。
打量完这些,我把目光停在花木架旁的挂轴上,寥寥两行清隽秀挺的行草: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除了这几个字,雪白的寒云玉版纸上既无落款,也无印章。
一眼看上去,我居然觉得卷轴上的字迹有些似曾相识,忍不住多盯了一会儿。
来不及细想,一个身着白衣的弟子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对我笑着说:“让姑娘等得急了。”
我笑笑起身,却刚站起,眼前就一片突然昏黑。
那个弟子的声音传来:“姑娘得罪了。”
第二章阁主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一间非常阴暗的石室里,摸了摸腰间,杨柳风不见了,再摸摸身上,盖着一层很厚的棉被,身下似乎也垫着厚厚的棉垫,就算如此,寒气还是透骨。
我裹着被子坐起来,借着墙壁上的昏暗灯光,打量这个不大的石室,这里建筑很精细,石壁和地板天花板都光滑异常,不见一丝缝隙。
身后突然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别看了,这里坚固得很,我们逃出不去。”
我连忙回头,看到就在我身边不远的墙壁边,蜷缩着一个身影。
“钟霖?”我认出了那个声音。
她抬头,露出大大的黑眼睛和尖尖的下颌,真的就是我曾在恬风楼里见过的钟霖。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你怎么到了这里?”
“被迷药迷晕,醒来就到了这里。”她懒懒回答。
我想到我此行的目的,忙说:“慕颜不是杀害你家人的凶手,他那一晚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身子僵了僵,出乎我意料,冷冷说:“我知道不是他。”
我一下愣了:“那你怎么还对别人说是他?”
钟霖冷笑起来:“的确不是他,不过和是他又有什么区别?总归是他们凤来阁的人,算到他头上,一点儿也不冤枉他!”
我一惊:“真是凤来阁的人杀了你的家人?”
她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冷,环住手臂:“那些人先是给我们下了迷药,然后等我们没力气时冲进来,嚣张地说他们是凤来阁的人,他们敢暴露身份,是觉得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可是我活了下来,我给我的爹爹妈妈压在了身下,身上沾的全是他们的血,他们都以为我死了……”
她说着,声音蓦然转为凄厉:“慕颜,他是我三哥的八拜之交,他说还说要一直陪着我……可是他任由那些人冲到我家里……是指认了他又怎么样?这种忘恩负义之徒……”
“啪”,我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愣愣看着我,消瘦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不要这么伤害慕颜,”我把手放下来,转开脸不去看她的眼睛,“总有一天,你要后悔。”
她静了很久,忽然开口:“你觉得我疯了?”
我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如果是你的话,我一定会更疯。”
她“哈”得笑了,没再说话。
她心情激荡,我就没有再对她说话。
虽然身在地牢,但我对钟家灭门一案,还是存有疑虑。
如若像钟霖所说的一样,是凤来阁出动灭了钟家满门,那么对于平白无故冒出来想要证明他们清白的我,不但不会关起来,反而会大加利用吧?
但钟家灭门惨案如果和凤来阁毫无关系,他们也不用把我关起来。
短短时间内,我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么钟家灭门惨案和凤来阁是有一定关系的,但显然慕颜和凤来阁阁主并未参与此事。
难道是内斗?在这个地牢里,我不担心自己被杀人灭口,只能静观其变了。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靠近,铁门下的那个小方洞中递进来了一个食盒,一个人有礼地说:“请两位用饭。”不会是一住在这里,人就会疯了不成?两位赶紧别闹了,怎么和疯子一般见识?”
我走过去接过食盒,笑了笑:“多谢。”
钟霖冷笑着说了句:“惺惺作态。”
我打开食盒,里面分作三层,不但放了三四碟菜,还有一壶酒和一碟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