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完结

  闻人玥脸色苍白,嘶哑作答:“我现在记性不太好。”

  她做过记忆测试,睡了六年,真的把全班同学的名字都给忘光了。

  本来,那些嘲笑她,排斥她,戏弄她,疏远她的同龄人,她确实一个也不愿意多想。

  可是这两年里,桑叶子提到过他很多次,怎么突然就记不起来了?姓冷?还是潘?三个字……

  “恐怕你从来没有费神记过我的名字。”第一名彻底失望,“你从来都是叫我第一名。”

  那不是昵称。那是代号。

  往日崎岖君记否?

  爱也好,恨也好,他总觉得她对自己会有一种态度,是倾慕与怨怼存在过的见证。

  可原来没有。

  “闻人玥。你的心到底要多满,才能连一个害你昏睡了六年的人都不能多放一会儿。”

  涂雪鸿坐下去继续看他的参考书。再不望这他曾深深眷恋过的女孩子一眼。

  他自省,仍有必要,再去找殷唯教授谈谈。

  离开雪糕车的一霎那,闻人玥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对不起第一名,对不起……涂雪鸿。

  无论于璧飞,还是涂雪鸿,悲剧的源头都是她。

  是她撩拨,挑逗,放纵,屈从,将就,一步又一步,一次又一次,走错又做错。

  内疚与悔恨狞笑着伸出无数爪子,撕扯着闻人玥的心,逼她正视,里面满满当当的到底是什么。

  她大着胆子瞧了又瞧,那里面其实也没有她自己。

  聂未很快回到车上,脸色亦不好看。

  九百万人口的城市,只有一个故人,他不想她遇到。

  偏偏狭路相逢。

  此时此刻,斯情斯景,这位素以严谨果敢,睿智冷静为人称道的大国手,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她的欢快与坚韧多令人心折,她的哀伤与脆弱就多令人心疼。

  默不作声地开出百来米,他才唤她名字:“阿玥,阿玥……闻人玥。”

  “啊。”她反应了许久,才轻微短促地回了一声。

  像是一颗苍白的肥皂泡,在阳光下噗地一声就破了。

  聂未看了闻人玥一眼,她仍捧着那只化得不成样子的甜筒,两只手被污得一塌糊涂。

  “扔了。”

  她略动了一动,这种细枝末节倒重视起来了:“不能往车窗外面扔东西……”

  聂未一把夺过来,瞅了个空子,甩出去。

  见那台途锐开得远了,一支甜筒从驾驶座一侧的车窗扔出,一名穿着便服的年青男子才慢慢地走出藏身处。

  那藏身处不过是一个普通巷口,他却能深深蛰伏,连曾在海军服役的聂未都未能察觉。

  他腰背挺得笔直,手臂摆动有力,步伐矫健沉稳,英俊的脸庞上略有风霜之色,兼之额上靠近发际线处有一圈浅印,若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常年佩戴军帽压出来。

  久已未戴,那印子只剩浅浅一圈,但是衬在黝黑的皮肤上,仍然有些明显。

  他与聂未差不多高,亦微微弯下腰,俯下脸来,右手在雪糕车的柜台上叩了叩。

  “要什么。”涂雪鸿有气无力地招呼着客人。

  “涂先生,幸会。”客人抬起手来,朝茫然的甜筒师傅伸去,笑容沉静,“在下于璧飞。”

  闻人玥此刻的矫情过度,只因心如死灰。

  她本能地去翻包包——抽出湿纸巾时,聂未已经将沾了冰淇淋渍的手伸过来。

  机械地替他擦干净,她又去擦自己手上的污渍。

  等她整理完了,聂未又喊了数声:“……闻人玥。”

  “啊?”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想去哪里吃饭。”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声音发颤:“……我想回家。”

  “现在已经五点三刻,回家也要吃饭。”聂未记得她对烤肉情有独钟,“想不想吃烤肉。”

  既已陌路,为何还这样泄气。

  实在是太过感性了。

  “我们去百帝园吃烤牛舌怎么样。”他试图唤醒她那天的美好记忆,“……闻人师妹?”

  这一声闻人师妹喊得闻人玥心尖一哆嗦,整颗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上去。

  若是在夜幕下,若是喝了酒,她真是敢如此大胆。

  但现在夏日的白昼那么长,车在似乎永远不会落下去的夕阳下前行,正可以照亮刚刚撕开的那颗心每个阴暗角落。

  仰止园内的外公会跳出来大声训斥——乱弹琴!

  “小师叔。我想回家。”

  然后她就紧紧箍着一对小臂,坐在那里不出声,整个人封闭成一团虚无。

  聂未也不再说话,开着车,时而瞥她一眼,眼中忧意愈甚。

  好在他常常面对危殆病人,养成了愈紧急愈能够冷静下来的性格。索性将车拐上了月轮湖边的一条环线,一圈又一圈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