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从喉间流溢出的笑声沁人心肺,宛若清溪九曲,凌悠扬低下头,额头抵着额头,黑色的瞳孔勾魂摄魄,“莫非你一直很期待我碰你?”
“不。”弦歌第一次主动碰他,双手拂上他的脸庞,端正他的脑袋,目光像要把他看透一样。“我只是在猜,你究竟骗了我多少。”又骗了世人多少?
凌悠扬的黑眸噙着笑意,“那么,你猜到了吗?”
弦歌静静地望着他,可最终也只到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许久后,她松开手,撇开脑袋,干脆地转换话题,“你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凌悠扬耸肩,不以为意,似乎刚才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他将那只香炉递给弦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闻闻看,这里有什么味道?”
弦歌低头嗅了嗅,奇怪道,“皇上常有的龙涎香啊,有什么问题?”
凌悠扬笑眯了眼,“闻不出来吗?虽然已经很淡了,可在这龙涎香里还掺杂着些微药物。”顿了顿,他低哑着声音,“有催情效果的药物。”
弦歌一惊,抬头直直盯住他。
凌悠扬对她的视线恍然不在意,继续道,“惠临帝这几日都没用过御书房,他一直待在新晋封的兰嫔那里。从这味道的浓淡推断,点燃这药物应该是在两三天前。”顿了顿,他笑得更开怀,“你那位旧友,兰嫔娘娘也正好是在这几日晋封的吧?”
弦歌多看了那香炉几眼,态度淡然,“那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是兰嫔了,又甚受皇上宠爱,只要每人追究这件事,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你不追究吗?”凌悠扬笑望着她,“你们现在应该是敌对吧?如果追究下去说不定这新晋封的妃子马上就会倒台哦?”
“没有必要,现在要专心处理的是陆务惜的案子,我统一口径和搜查证据都来不及,没有这闲工夫。”弦歌垂眸,“况且,现在兰嫔正是得宠时,皇上很喜欢她,这点是最重要的。无论这头是怎么起的,只要皇上满意,我就没有下手的空隙。”
凌悠扬将那香炉塞回原来的位置,“是吗?”他长叹一声,斜过眼瞅着弦歌,“说起陆务惜的案子,你应该没忘了冷立吧?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狡兔死,狗肉烹,你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弦歌淡淡一笑,像是讥嘲,“这哪轮得到我决定,你凌悠扬是决不会让这么一个将才死在这京都的吧?你不是想收服他吗?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机会啊。”
凌悠扬失笑,“需要我感谢你给我这机会吗?”
“那倒不用。”弦歌敛起笑意,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再次转回头一个话题,“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到这御书房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别跟我说是来调查这香炉的,我不相信。或者,你刚才来的地方不是这里?”
空气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流动,只余下二人的呼吸。
凌悠扬笑了,半真半假。他直直地盯住她,一字一顿,“你不是说过,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弦歌一动不动,望着他,静静的。
凌悠扬笑眯眯的,然后走出这书房,门一打开,冰凉的空气流淌近来。“回去吧。”
这天晚上,凌悠扬从符家消失,没有任何告别。
第二日,极东国的友好队伍正式入京,由凌氏七皇子带队,举城欢迎。
第一十章迎宾
湛湛蓝天剔透如水,在微熏的阳光下折射出水晶般流转的光彩。凉风轻拂,浮云淡薄。
极东国的大队人马排列整齐,秩序井然。队伍中敲锣奏鼓,彩带飘扬,鲜花肆意泼洒,美人歌舞嬉戏,热闹非凡。京都中的百姓都赶到城门观看,人山人海。
凌悠扬坐在队伍中间最大的那顶轿子里,看不见人影,但轿子四周却有美人环伺,当然也有卫兵的严密把守。
弦歌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遥望这壮观的队伍,沉默无语。
“呵呵,这阵仗可真够拉风的。”白潜笑眯眯地走上台阶,向她靠近,“没想到符城主今天会来观望,你看上去不像喜欢凑热闹的人。”
弦歌瞥他一眼,淡淡道,“朝中各位大臣,基本上全都到齐了,我虽然没去下面迎接,至少也得到这城门来做做样子。符家树大招风,我不希望自己的失礼给整个家族带来不便。”
白潜抿唇笑笑,也没在这话题上多加废话。他慢吞吞地走到现在弦歌身旁,似乎斟酌了很久才开口说话,试探道,“昨日符城主和长公主聊了什么吗?”
弦歌慢悠悠地转过头,似笑非笑,“白大人很关心?”
白潜笑得含蓄,“只是随便问问。”
弦歌笑,浅笑,“我和长公主也只是随便聊聊,女孩儿家的话,白大人应该不爱听。”不等白潜接口,她又继续道,“说起来,陆务惜的案子也该快定了,白大人有什么见解?”
白潜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僵硬,他叹道,“符城主,虽然证据和证言都收集到了,但若再回头仔细审这案子,很多细节都有问题。”顿了顿,他问道,“你坚持要判死刑?”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城楼下的大队伍,“何况最近又是喜庆的日子,犯杀忌啊。”
弦歌摇头,“白大人,一开始你帮着陆务惜是因为想拿他来牵制我们符家,如今他很明显没有东山再起的实力了,你又何苦因他而得罪符家呢?”
白潜自嘲地笑了笑,“的确是吃力不讨好。”顿了顿,他的目光转为深沉,“可是,陆务惜权倾朝野多年,这其中有坏事也自然有好事。他若继续活着,他以前的党羽至少还有点顾忌,那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化解这股势力。若直接判他死刑,那他的党羽马上四分五裂,朝中会不安稳。符城主,你也是明事之人,希望你顾全大局。”
弦歌不动声色,“乱臣贼子,岂能姑且?白大人言过了。”她望着下面的队伍,看着极东国的人似乎都进城了,她跨步离开,向下走去,“我的立场不会改变,白大人可以再想想。”
白潜望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又想到杨丽凝的身影,烦恼地叹气,喃喃自语,“真想直接辞官算了,麻烦啊。”他想过的是那种山清水秀衣食无忧的闲人生活,怎么就偏偏生在白家?白潜嘀咕,下辈子一定得投胎好。他瞥了眼凌悠扬坐的那个轿子,满眼艳羡,“人家做皇子都能做得那么潇洒,唉,难道还是性格问题?”
城门之下,雀南国的诸位官员都站成一列,迎接这位邻邦贵客。个个人态度恭敬,大气不喘一口。一则是礼仪问题,在场的人自然不敢失礼。二则是因为这位凌七皇子是出了名的无理取闹,他们也不敢对对方话柄。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极东国的总体实力明显站在优势地位,得罪不得啊。
凌悠扬态度傲慢地从轿子里跨下来,锦衣华服,漆黑的长发束着白色玉冠。他懒懒散散地向四周望去,向前走了几步,身后跟着一绝色美人,正是皇甫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