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英怀听到凌楠的笑声,以为他也颇为赞同自己的观点,又道,“太子殿下,符弦歌是您的亲生母亲,您不应该多亲近亲近,坐她身边才对吗?”
凌楠的动作瞬间一滞,努力吧嘴巴里的那块苹果给咽下去。他的余光瞟到凌悠扬好整以暇的目光,于是站起神来,对凌英怀笑笑,“皇叔说的极是。”说罢,竟真走到弦歌身旁坐下。
凌英怀对自己刚才的建议非常有成就感,越笑越开心,问道,“皇上,臣弟一直有事非常疑惑,如果可以,还请您解惑。”
凌悠扬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勉强点头,“说吧。”
“以皇上和符弦歌的感情,皇上当年何苦休妻?”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那语调如述家常,可愣是炸起一地惊雷。所有聪明的大臣都面色一变,低下头,唯恐遭到波及。凌楠不知节制地哈哈大笑,又啃下一口苹果,一边咀嚼一边对凌悠扬说话,“对呀,父皇,儿臣对此事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儿臣从小失去母后?”
定力好如弦歌,也禁不住这个问题。她看凌悠扬一眼,凌悠扬也看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朕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凌尹宣擦擦头上的汗,急忙圆场,“哈哈,这种扫兴的问题也没什么好问的,大家喝酒喝酒。”
凌悠扬看见弦歌平静如初的表情,不知为何心中冒火。他在身旁美人脸上偷香一口,惹得那美人咯咯娇笑,柔声道,“陛下,不要啊。”对此,弦歌无动于衷。凌悠扬抬高下巴,对她道,“符大人,摄政王,根据传闻,你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是否需要朕赐你几个面首,让你在极东国的这段日子过得滋润一些?”
弦歌抬眸,“多谢陛下费心,不需要。”
凌楠嘴里一直啃着苹果,可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们两人身上,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他趁着弦歌的目光在观赏歌舞时,左手偷偷伸到自己衣襟里沾了点粉末状的东西在手指,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指靠近弦歌的酒杯。
凌楠的手指快要触碰道酒水时,手腕处被弦歌一把抓住。弦歌淡淡瞥他一眼,以口形示意,“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凌楠回以嘴型,笑道,“这不是什么毒药,我只想看看若你出事了,父皇会是什么反应。”
弦歌一怔,手劲也是一松。
凌楠趁机将白粉融化在酒水里,眸中带笑,“你喝一口吧,难道你对父皇的反应不好奇吗?也许,会有意外的发现哦。”
他的声音像不可抗拒的诱惑一样,弦歌无意识地就端起酒杯,皱眉犹豫片刻,她偷偷瞥凌悠扬一眼,又看了凌楠一眼,将那杯酒一口喝下。
凌楠笑得更加畅快,调开目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弦歌晕倒在他身上时,凌楠惊恐地大叫一声,“怎么回事?”
坐在上座的凌悠扬随声回头,眸中有担心一闪而逝,站起身想靠近,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立场,“宣太医。”
歌舞骤停,所有目光聚焦。
“父皇,您要在这儿让太医给符弦歌医治吗?”凌楠小心翼翼道,“不太好吧?至少把她带到她的房间才对。”
凌悠扬僵了一僵,眯眼看向凌楠,“怎么带她回房?”
“当然是您把她抱回去。”凌楠理所当然道,“难道在场还有其他人可以效劳?”说话间,目光阴狠地在所有人身上巡视一圈,那些大臣们纷纷摇头,还趁此借口离开,说什么微臣告退,微臣不方便,先行回府之类的。
一时间,众人都做鸟聚散。太医也赶到了,一共来了两个太医,殿中只有凌悠扬,凌楠,昏倒的符弦歌,还有两名太医。
凌悠扬站在弦歌身旁,想蹲下身抱起她,又觉得不合适。迟疑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目光在弦歌脸上打转,又抬眸望向凌楠,他眼神中的意识很明显,怀疑道,“凌楠,是不是你?”
凌楠爽快承认,“是啊,不过,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凌悠扬眸中有耀眼的光芒昙花一现,垂下眼,不说话。站了一会儿,等太医得出“没什么大碍”的结论后,立刻甩袖子离开,“你惹出的祸你来善后,你把她抱回去。”
凌楠苦着一张脸,转头问太医,“符弦歌的身体怎么样?”
“现在只是昏睡,不过,她的身体长期处于疲劳之中,不堪重负,积劳成疾,恐怕无法得之以天寿。”
凌悠扬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凌楠向凌悠扬的背影投去一眼,又道,“好好调养可以恢复吗?”
“可以调养自然是好的,但能不能恢复尚且是未知之数。”太医道,“待老臣给她开几副药方给她调理。”
凌楠点头,弯下身子去抱弦歌,刚刚打横抱起,他眸中精光一闪,故意松手,尖叫一声,“啊!”
凌悠扬应声回头,动作极快地把弦歌抱在怀里,抱紧了才松一口气,他狠狠瞪凌楠一眼,“臭小子,看朕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凌楠嬉皮笑脸的,“那么,儿臣先行告退。”父皇啊父皇,儿臣这药虽然会让人陷入昏迷,可意识却是清醒的,你的所有举动被她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到时又会如何呢?
黑暗的宫殿,灯火全熄,连半点声音也不留下。
弦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白色大床上,黑发披散在脑后,容颜一如当初。凌悠扬站在她床前,面无表情地凝视,视线从她眉心滑下,落在眼眸,落在鼻翼,落在红唇,然后,继续从她的嘴唇回到鼻尖,一寸一厘地注视,神色淡如水,目光静如云。
凌悠扬似乎笑了一笑,没有发出声音的低笑。他跨前一步,缓缓伸出手掐在弦歌的脖子上,垂下脑袋,几乎要额头相抵的距离。他稍稍加重手劲,杀死人的目光,压低声音,“呐,狠心的女人,如果我就这样杀了你,不知道会怎么样?”
墨黑的瞳孔中幽光扑闪,呼吸迷离,他的声音像是地府索魂的夜叉,缭绕在宫殿之中。
凌悠扬深深看她一眼,一眼,再一眼,然后调转目光,毫不犹豫地推开大门,走出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弦歌躺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竭力动了动手指,仍是没什么效果。透明的泪珠,一滴一滴,从她的眼角滑落至洁白的被褥,沾染上蜿蜒的湿痕。
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如初见。
翌日,弦歌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凌楠坐在她房间里,她坐起身子,心中突然有些温暖。想了想,开口道:“谢谢。”
“你昨天是想帮我的吧?”弦歌轻声道,“那个药……”
凌楠的眼神一亮,瞬间闪到她床前,脑袋趴在被褥上,“哈哈,听这意思,昨天有意外的发展了?”
弦歌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什么。”
凌楠也不追问,笑眯眯地眨眼睛,忽然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你快点儿梳洗吧,本太子带你到处逛逛。”顿了顿,“虽然你对这皇宫很熟悉,不过,很多地方也许会有变化,所以,本太子带路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