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临帝沉默,缓缓道,“这倒是朕疏忽了。”
弦歌注意着皇帝看自己的脸色和眼神,心中哀叹,没想到即使到了这一步,凌悠扬都要扳回一局。皇上若对符家和白家生了间隙,或许凌悠扬安排在朝中的探子会趁虚而入,罢了罢了,她待会儿跟白潜提个醒。等她嫁出去后,朝中的格局还是得仰仗白潜稳定。
“皇上,您就成全他们吧。”古湘玲一直默默地站立,眼睛望着他们两个,忽然开口求情,“有情人终成眷属,符城主也不容易。”
惠临帝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低低叹气,“爱妃真是菩萨心肠,不计前嫌地为符弦歌求情,当初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古湘玲甜甜地笑道,“能遇到皇上是臣妾最大的福分。”
惠临帝疼惜地望着她,一会儿,又将视线转到弦歌身上,严肃道,“符城主,你真的喜欢七皇子?确定要嫁给他吗?”
瞥了眼凌悠扬得意的笑容,弦歌咬牙应承,“是。”
“唉,强求不来啊,朕同意就是。”惠临帝摇头叹气,“关于丽凝和白潜的事情,朕也得抽个时间好好问问……”
“皇上,”古湘玲笑道,“白大人现在就在公主的祥英宫,要臣妾去把他请来吗?”
惠临帝听了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想了想,颔首道,“爱妃有身孕,不用如此麻烦,直接谴个人去请就是了。”
白潜来到御书房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符雪迟,两人一跨进屋门,书房内的气愤顿时变得极其诡异。符雪迟一眼就看到弦歌,两人刚碰上视线就立刻移开,凌悠扬像看戏一样地瞅着他们,表情中看不出喜怒。
所幸,惠临帝并未发现这片刻的暗潮涌动,一看见白潜走进来,他马上冷笑道,“白大人,你呆在祥英宫就不怕毁了公主的名节?是不是朕平日里对你太过信任,所以你就无法无天?今天,还要其他国家的人告诉朕,朕才知道你跟丽凝的事!”
白潜单膝跪地,“因微臣的事而让皇上烦恼,臣罪该万死,只求皇上息怒。皇上的健康是万民的福气,皇上保重。”
“嗯。”惠临帝听了很受用,脾气已经去了大半,“你和丽凝确有其事?”
白潜微微颔首。
惠临帝叹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朕管不了,白潜,你别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白潜答道,“请皇上放心,即使不相信微臣,也该相信白家。”
惠临帝点头,“好,那么,接下来就讨论一下符弦歌和七皇子的婚事吧。七皇子,你希望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符雪迟面色苍白,低头沉默不语,双手紧捏成拳,骨节上青筋暴露。
凌悠扬笑道,“回到极东国再举行就可以了。”
“嗯。”惠临帝颔首,“这样吧,符弦歌,朕封你为歧阳郡主,然后再给一份嫁妆,派人护送你到极东国,你看如何?”
符雪迟立刻请命,“臣愿担任护送一职。”
还不等惠临帝说话,凌悠扬就抢先开口,笑容礼貌而疏离,“多谢符将军,不过这倒没必要。我的妻子我会自己保护,不需要别人护送。”顿了顿,他抱拳道,“悠扬在此谢过皇上的好心,心领了。”
符雪迟全身一颤,终还是忍耐下来,什么都没说。
古湘玲望着弦歌,温柔一笑,“恭喜符城主。”
弦歌抬眸,“谢娘娘,谢皇上。”
拱抱石朝帽顶一个,嵌有十颗一等明珠。金凤五只,嵌五等东珠二十五颗,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颗。穿色暗惊纹小正珠一百八十人颗,珊瑚坠角三个……皇帝的女儿都没有嫁得如此风光,红妆长队,宫女太监环伺着这望不到尽头的嫁妆,奢华富贵。天下间有几个女子能嫁得如符弦歌一般的排场?
送亲的队伍一路东行,路经各个城池,整个雀南国都见证了这位传奇女城主的出嫁,旅程漫漫,在雀南国境的最后一站就是弦歌的歧阳城。
全城百姓都站在街道两旁恭送,有咽哽有不舍,但最多的仍然是祝福。鲜花彩带漫天飞舞,锣鼓声声,万人空巷,百里长街,满城的轰动,满城的眼泪,满城的欢庆。
符霜霖作为新娘的长辈,带着歧阳城的长老官员出场时,他的面庞并无喜色,只是认真地盯住弦歌,“你自己选的路,只有你自己走下去。”
弦歌点头,莞尔一笑,“放心,不会拖着你们的。”
符霜霖久久不语,低叹一声,“为什么?偏偏是这任意妄为的笨蛋性子?跟大哥一模一样啊……”
“那当然。”弦歌目光明亮而坚定,“因为我是爹的女儿。”
符霜霖盯住她,点头,“我知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冬尽江南草未凋。那一片繁华,那一片美丽,那是她出生的地方,成长的地方。在符弦歌的送亲队伍走出城门的那一瞬间,满城的声音都寂静下来。
呼吸的声音,微风吹拂的挠痒撩过心头。弦歌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在城墙的上方,站着一个男子。
稳如泰山,定如磐石。弦歌已经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是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即使化成灰她也认得。没有人可以像雪迟一样威武,没有可以像雪迟一样安全。雪迟从来都不是她的,雪迟是属于整个歧阳城整个雀南国的。
弦歌的眼眶有些热,她转开脑袋,放下帘子,不再去看。
“弦歌——”符雪迟站在城墙上,泪水涌出眼眶,放声大喊,“你一定要幸福——”
宏阔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这个寂静的城池里,缭绕在她耳边不去。
弦歌闭上眼,脸上一片濡湿,冰凉彻骨。
第十三章入境
躲在里面,透过假山的缝隙往外瞧,能看到几个很眼熟的人围在一起轻声讨论,鬼鬼祟祟的模样,嘴脸丑恶。
“七皇子看上去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那双眼睛好可怕,虽然只是个小孩,可盯着你看的时候……我都不敢和他对视。”这个女人是他宫里端茶送水的小奴婢。
“的确,皇上又这么宠爱,连着宁贵妃也是母凭子贵,恐怕会威胁到太子储君的地位。”这个人是皇兄宫里最受信任的小顺子。
“凌悠扬脑子是聪明,但毕竟是个小孩,你们太高看他了。”这个老嬷嬷是太后宫里的人,她手上出现一小纸袋粉末,“太后早就注意这个问题了,把这个倒在他平时吃的东西,保证那个号称神童的七皇子变成傻子。”
然后,他们的脸上出现那种令人作呕的恶心笑容,声音低低的,像老鼠的叫声一样肮脏。
不远处,似乎传来熟悉的声音,眼睛上感觉好刺眼,凌悠扬抬手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双眸,一眼就看见弦歌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几步之遥的地方,还站着皇甫容。他扯出一抹笑,原来是做梦,他伸手在弦歌脸上不规矩地捏了把,笑道,“怎么了?马车怎么停下来了?”
弦歌赏他两颗白眼,服了,颠簸的路程中也能睡着,她在马车里是快闷死,他倒好,睡得舒畅!“快要进入极东国的国境了,我想停下来最后看一眼,这儿的风景很好。而且,马车颠簸,我坐得有点疼,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