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你真清楚用什么态度容易让我妥协。”符雪迟的嘴角溢满苦涩,“当年你嫁给凌悠扬的时候我妥协,今天我绝对要按照我的想法来做。”
弦歌眼神一颤,慢慢抬头,注视他的眼眸。
“你当年离开极东国,知情的人都以为你是抛弃凌悠扬和凌楠,是你对不起他们。可是,这其中最受伤的人最痛苦的人明明就是你!他们不明就里,他们只会一味谴责!可你这个笨蛋竟然真的全部承担下来!你从小就不喜欢政治,却特地回来做个摄政王,你为了什么?你离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却赶回来教导别人的孩子,你又失去了什么?”
弦歌的身躯微微颤抖,咬紧嘴唇别开脑袋,倔强地不发一言。
“符弦歌!你这个笨蛋蠢材!你装伟大装懂事装够了没有!你从小装到大,小时候还能说是为了大伯,可是后来呢?你嫁人之前就装,嫁人生子之后竟然还真的抛弃一切回来!你想说明什么?”符雪迟越说越愤怒,伸手捧住弦歌的脸庞,逼着她注视他的眼睛,“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可是我怕我真把一切说破以后你会崩溃。你给自己规定了那么多大仁大义,一旦这些散架了,你整个人也就溃散了。”
弦歌勉强笑笑,“我有那么脆弱吗?”
“嗯,你一直都很脆弱。”符雪迟把她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你害怕失去,在我眼里,你只是在自己面前筑造了高高的城墙,可惜那城墙是纸糊的,风一吹就散了。”
弦歌的眼眶开始染上湿意,声音轻轻的,“你胡说。”
“你就当我在胡说吧。”符雪迟笑得很无奈。
“……那么,为什么现在都说了?”弦歌凝视他,“不怕我崩溃了吗?”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吧?”符雪迟笑笑,“这次在极东国,你已经都跟凌悠扬说清楚了?”
弦歌一怔,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知道?”
“呵呵,看你的眼神就完全明白了。”符雪迟怜惜地看着她,长叹一声,他站直身体,“歧阳城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虽然不知道她决定了什么,虽然他还是不喜欢凌悠扬那家伙,可是,如果弦歌真的能因此而幸福,他也就不计较了。如果符家以后需要标志性的英雄人物,不用她符弦歌费心,由他来就好了。
“凌楠的事情,如果你确定要说,那么,至少让我一起去见三伯……”话说到一半,院子里突然传出丫环的尖叫声,震耳欲聋。符雪迟和弦歌反应敏捷,立刻掠身奔出去,向着发生事情的院子前行。
凌楠手中的长剑如毒蛇一般的灵活,伸缩自如,追踪着对手的每一处要害,右手轻飘飘地划出一个剑花,左腿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向对手,直击膝盖。
杨啸一个翻身,身体以他踢过来的腿作为落地点,倾身将长剑直刺过去,凌楠身体一缩,避开,再刺,刺不到,又继续追击。
符雪迟和弦歌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他们缠斗在一起。弦歌脸色微变,厉声道“住手!”
两人仿若未闻,继续打斗。凌楠的剑势是咄咄逼人的,一直刺。相较之下,杨啸就温和许多,坦坦荡荡地闪避,然后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盯住漏洞,一击得手。
弦歌一把抽出符雪迟腰上的名剑,疾速俯冲,以狠狠的力道将两人齐齐震开。杨啸和凌楠同时后退一步,被迫住手。
杨啸的呼吸稍稍有点儿急促,“太傅,你带回来的下人可真够大胆,居然敢向朕动手!”
不等弦歌说话,凌楠抢先道:“是你主动挑战的,也是你一言不发先攻击的,不要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你好歹也是个皇帝!”
弦歌转身问道:“皇上,是您先动手的吗?”
“难道朕处理一个下人也需要向太傅汇报吗?”杨啸脸色发黑,压抑怒气道,“发生这种事情,太傅第一个质问的对象竟然是朕?太傅才是那个该说清楚的人吧!”
弦歌语噎,柔声道:“皇上,微臣的确有不是的地方,可是,您也不该无缘无故就对旁人动手,即使只是个下人……”
“只是个下人?”杨啸冷哼,斜睨凌楠一眼,然后盯着弦歌看,“太傅,若他真的只是个下人,你会这么对朕说话?”
弦歌沉默地垂眸,“微臣失礼了。”
“有哪个下人敢对朕说‘你,你,你’的,十个脑袋都不够掉!”杨啸的情绪不受控制,气魄十足地指着凌楠,一字一句地质问弦歌,“太傅,你亲口告诉朕,这个小子是谁?”
弦歌叹气,没办法,“极东国的皇太子殿下,凌楠。”
“朕猜的也是他。”杨啸冷笑,目光也是冰冷,“这世上还有哪个孩子能得到太傅如此关心?不过,没有经过事先通报就到雀南国来,凌楠,你的胆子也够大了!”
“过奖!”凌楠微笑,“这么跟自己的老师说话的孩子,本太子也是第一次见到。”
“全都住嘴!”弦歌忍受不了他们的针锋相对。她快步走到凌楠面前,对着他身边的皇甫容道:“你一直都跟在太子身边,看到他们两个打起来怎么就不阻止?”她怒气冲冲地扫视周围其他人,“还有你们!看到皇上和其他人打起来也只会尖叫!都不会喊人吗?!”
“摄政王恕罪!”
弦歌苦恼地闭上眼,然后又走到杨啸面前,单膝下跪,“皇上如今已经长大了,微臣无力管教,但是,微臣最后说一句,以后皇上在做事之前,都请三思。”
杨啸瞪大眼,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就只能这么瞪着弦歌。虽然是皇帝,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可从小的教育告诉他应该不动声色,更何况对象是弦歌,他怎么也不会下令处罚她,只得气愤道:“朕哪里错了?!”
“皇上没有做错。”弦歌淡淡道,“但是,可以请皇上告诉微臣,刚才为什么对凌楠动手?根据说辞,应该是皇上先动手的。那么,可以给微臣一个理由吗?”
因为他一开始就看出凌楠绝对不只是一个下人,可是弦歌什么都不肯跟他说,他心里正火,太傅居然会为了其他人而欺骗他,但为了保持帝王尊严又不能无缘无故地发火,于是他走来走去看到凌楠在院子里练剑,手痒加上愤怒,在意识回来之前就出手了。杨啸的情绪渐渐平缓,面无表情的扫了弦歌一眼,“朕看到他在练剑,太子的架势不错,只不过是切磋。即使太傅不阻止,也不会发生伤亡的。”
弦歌也不再追究,“是微臣逾越了,不止逾越还误解,甚至打扰了皇上的兴致,请皇上责罚。”
“罢了。”杨啸摆摆手,“此事就此作罢。”
杨啸一离开,院子里的人也全都陆陆续续的散开了,弦歌依旧保持半跪的姿势。许久,她站起来,背对着凌楠,声音淡淡的:“你来雀南国的目的,是想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