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格的外出通行完全被取消,他又回到了连房间都不能踏出半步的生活中,只不过这一次,面临这种待遇,他奇迹般地抱怨全无。
甚至于,他根本一句话都不想说,说自己活该也好,亦或骂道奇阴险也罢,对于这一切,赫尔格统统失去了兴趣。他大部分的时间里,只是坐在黑暗的卧室之中,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
他越来越少想到更以前的事情,他开始忘记自己儿时邻居和朋友的脸,仿佛他的人生浓缩在踏入城市囚牢之后的每一天。他偶尔会摩挲一下臂弯内部的小小字母——过了一段时间,纹身的颜色更自然了,融为了他肌肤的一部分。
好在尼禄没有听他所言,也给自己纹一个H,不然他现在该有多别扭、多恶心啊,赫尔格苦中作乐地想。
自从研究所回来的那一天,尼禄将他丢回这间屋子里,赫尔格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其他人。无论是来更换空气过滤芯的罗勒,亦或是以前按时送饭的桑克斯,都没有再打开过这扇门,除了尼禄。
每天尼禄在早上出门前和晚上归家后,都会带着餐食来到他的卧室,预料中的怒火和惩罚始终未曾降临,尼禄再也没有责备过赫尔格的背叛,也不曾追究过那些背叛的细节,好像过去的所有时光全部消失,只存在于赫尔格的记忆里。两人一夜之间回到最初的原点——他是一个被一区智人买下的兽人,整日蹲在笼子里等待投食,再给主人供出鲜美的血液。
哦对了,现在尼禄会定期吸食他的血液。
每天晚上带来餐食后,即使赫尔格兴致缺缺并不想吃,尼禄也不多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房间内忙自己的事情,大部分时间是在工作。忙完之后,尼禄会拿出一支取血针,自赫尔格指尖取出少量血液,然后当着他的面慢慢喝掉。
赫尔格并不反抗,尼禄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一切结束之后,尼禄不再手脚冰凉地扒着他睡,而是收拾好东西自行离开,留下身后的一片黑暗。
就此,世界被尼禄从他生活里剥离了,完全的、不留余地的,但赫尔格没有一丝不满和怨恨,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早该如此对待我了,温情也好、尊重也罢,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也不至于迎来失去的一天。
赫尔格想着,当有一天尼禄忘记他,或许他会就这样被饿死在这里。只不过那样的话,他到底也没能把哥哥的遗体带回去,反倒还饿死在了他一墙之隔,实在有些荒唐。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时日,某一天,赫尔格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防空警报的声音,他迷糊地站起来,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即意识到自己既出不去、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于是又颓然地坐下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警报声熄灭,一切又归于安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天夜里,尼禄来得很晚,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好像一具游离身外的灵魂。他放下餐盘,上面放着两块全麦面包和一碗浓汤,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一句话:“吃饭了。”
赫尔格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我不想吃饭,我想做爱。”
尼禄愣了一下,像是有些疑惑地皱起眉,赫尔格笑了笑,站起来走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尼禄眯起眼,伸手搭在赫尔格胸前,但并没有推开他,而是摸了摸他肋下的骨头,不太高兴地说:“你必须得吃饭了,你很瘦。”
“要不是你一直放我的血,我就不会瘦成这样了。”赫尔格不理他,把尼禄的衬衣从裤腰里拽出来,伸手解开他的皮带。
“我每次只取一点血,不会对你身体造成负担的,”尼禄按住他的手,“是你一直不吃东西,为什么?”
这一刻,赫尔格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非常疲倦的感觉,他问:“你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对我的血这么感兴趣了,营养剂怎么了,不好吃吗?那批原液里我没有下药,你稍微化验一下就知道了吧。”
“和那个没关系。”尼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拥有你,我似乎总是抓不住你,一不留神你就会溜走。所以我想,慢慢吃掉你,也许是一种方法吧。”
尼禄以淡漠的语气说出了内容堪称惊悚的话,但赫尔格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有些怀念。尼禄已经起身端过汤碗又坐了回来,他用勺子搅动了一下,舀了一勺,作势竟是要亲手喂他。
“你不能不吃东西了,你瘦了很多。”尼禄说。
盛着汤的勺子抵在唇边,赫尔格并不张嘴,只是漠然地看着他,汤水顺着下巴滴落到胸口,尼禄眨了眨眼,又用纸耐心地给他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