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再次走出穹顶。”赫尔格说,“不过你第一次的经历不算美好吧,毕竟是被劫持的,还受了伤。”
“其实……”尼禄的声音低到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但赫尔格还是听见了,“那是我人生最自由的七天。”
“其实……”赫尔格神色凝重起来,一个想法在脑中冲破迷雾、逐渐成型,“你不是被劫持的吧。”
尼禄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你不是不小心被他抓走的吧,那个兽人,你想放他走,对吗?”赫尔格说,“你在做实习生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你们聊过天吗?他或许给你讲过自己家乡的事?总之,看他饱受折磨,又的确已经提供不了什么研究价值,与其被处理而白白死掉,不如放他一条生路,让他能够在死前回一次家。”
尼禄不做声,定定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家乡长什么样呢?为什么会唱我家乡的歌?”赫尔格说,“你的记录片里根本没有这些内容,都是那个兽人告诉你的,对吗?”
“你被他描述的、或是那个他记忆里美化过的家乡感染了,你向往那个地方,你向往他口中的自由、外面的世界、家庭、朋友,这都是你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所以你想帮他。”
尼禄沉沉开口:“不是。”
赫尔格语速却越来越快:“你不曾拥有过自由,从没看过外面的世界,你的家人虚伪冷漠,也没有什么称得上朋友的人,所以你才鬼迷心窍地,也跟着珍惜起他所珍惜的一切。”
尼禄抬高音量:“不是,别说了。”
“可是既然放他走了,你又为什么跟着他走了七天呢?”赫尔格直起身子,一顺不顺地盯着他:“难不成你也想要随着他离开城市,到兽人的故乡去吗?又或许,你从小就被关在名为城市的牢笼里,从未呼吸过即使是有毒但却自由的空气,所以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
“我让你别说了!”尼禄大吼出声,他从未情绪如此激动过,甚至有些破音,怒瞪的双眼中泛着血丝,“别说了听不懂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不认识他!也不要妄图猜测我和他的过去!”
尼禄好像一条暴怒的小狼,握着双拳耸着肩膀,胸口一起一伏,气喘吁吁,仿佛心中有大量情绪堆积却不知如何是好,但却始终未用芯片制止他。
相比起来,赫尔格反而显得很平静,他举起双手:“对不起,我不说了。”
赫尔格等了好一会儿,见尼禄终于平复下来,轻声问:“看电影吗?你吃过饭了吗?”
他好像一个真正的哥哥,语气十分轻柔:“我晚饭吃得少,你饿不饿?”
第32章宝宝
尼禄闷不吭声,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赫尔格倒是觉得很新鲜。这还是尼禄第一次这么充分且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情感,上一次类似的情况,是因为发现自己被不知名的人触碰了,所以大发雷霆。但那次似乎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爆发,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触及到他神经里的敏感点而产生的应激反应——例如喜欢的东西被父母丢弃毁掉,连悄悄养的小鸟也被母亲杀死之类的。其余时间里,尼禄向来冷冷淡淡,将真实的心思掩藏得很好。
就连上次和他聊起七年前绑架的事件,向来对自己知无不言的尼禄却忽然生生止住话头,仿佛再向前一步,就要说出什么他不愿分享或者不想面对的事。
可越是如此,赫尔格越是忍不住去探究。
他不得不在意,他怎么能不去在意。妖精
“不看电影,不吃饭。”尼禄终于开口了,声音却闷声闷气的,赫尔格忍俊不禁。
“怎么了?”尼禄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赫尔格好脾气地说,“你能叫桑克斯来一下吗?我有点饿,没吃完的晚饭被他收走了。”
尼禄依旧气鼓鼓的,但对于“喂食”这一义务他热情不减,于是肉眼可见地动摇了。赫尔格又问了一遍:“你饿不饿?”
尼禄回答得飞快:“不饿。”
赫尔格忍不住再次笑了:“骗人,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他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好像忽然不怕尼禄了,虽然不久之后他便很有可能作为尼禄收藏的瓶瓶罐罐——这一事实从未改变,但他第一次窥见了一点尼禄内里原本的成色。
他还是个小孩子。
尼禄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赫尔格完全没听清。他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赫尔格就静静地看着他。
到门口站定后,尼禄又回过头来,说:“不是饿了吗?走啊。”
尼禄领着他来到餐厅,郁郁寡欢地坐下了,赫尔格坐在他对面,习惯性地四下打量。不同于白日的忙碌,货梯通道边少了进进出出的人,只有一个略为年长的智人站在厨房流理台后面善后。她准备好食物端上桌后,又回去继续收拾厨房,埋着头,全程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