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赫尔格脸色骤然变了:“你从哪里听来的?”
“是你老家的歌吗。”尼禄问。
赫尔格的红眼黯淡下来,沉吟片刻,问:“这也是你看的资料片里的?”
这的确是他家乡的歌,小的时候,母亲曾经在他和哥哥的床边轻声吟唱,当做晚安摇篮曲。直到稍微大一点,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祥和温馨的歌曲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为何日月会颠倒,生命和死亡过程倒转,又是谁漂浮在水中?
尼禄冰凉的手指摸上他的脸,赫尔格惊了一下,迅速回过神来。尼禄说:“你忧郁的样子,很美。”
赫尔格打了个哆嗦,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被一个男人这样形容。
“老子不忧郁,只是被关得烦。”赫尔格说。
尼禄理解地点点头:“你和我不一样,你一直在外面的。”
他站起身,把赫尔格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靠坐在办公桌沿,这个姿势,尼禄能够不费力地俯视他。
这小孩儿本来就长得冷眉冷眼的,微微垂着睫毛睨人的样子看起来更讨人厌了。
赫尔格偏过眼睛不想看他,但仍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非常仔细地停留在他脸上的每一寸,滑溜溜的,介于情色和暧昧之间的一种审视。赫尔格忍不住皱眉瞪他,却见尼禄嘴角泛着微笑。
赫尔格:“……”
他估计又要说什么“很漂亮”“很美”之类的荒唐话了。
然而尼禄却低下头,反手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铝银色的小盒子。盒盖一打开,赫尔格顿时神色一凛——里面赫然列着整整齐齐一排手术工具。
这些玩意儿他可一点也不陌生,前段时间在交易所见得多了——剪刀、钳子、针管、刀具,样样都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尼禄好像一个面对丰富玩具柜不知如何选择而烦心的小孩,手指头在盒子里点来点去,终于选中一把小巧锋利的手术刀。他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让本就心生警惕的赫尔格全身僵硬的话:“你复原得很快是吗。”
完了,赫尔格心想,这混球到头来还是个虐待狂。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也没那么快。”
尼禄牵起他的胳膊,十指相对——他的手还是略小一号,然后将兽人手心翻向上。闪着寒光的刀尖抵在赫尔格臂弯处轻轻一用力,鲜血立刻冒出,拱成一个圆弧。
尼禄俯下身,轻轻将血舔掉——兽人的血对于智人来说也有不错的营养价值。赫尔格肩膀一缩,却一时间竟然没能将手抽回来,刺痛之后紧跟着就是温软舌尖抚过伤口的诡异触感。
还不如把我绑起来呢,赫尔格心烦意乱,至少那样他可以尽量反抗,而不是在这边装乖。
尼禄盯着那个小伤口看了一会儿,似乎嫌他愈合的过程不够显眼,又顺着手臂血管的线条拉了长长一条。这下子,更多鲜血顺着赫尔格胳膊和手腕滑落,两条猩红的线汇聚于手背,滴滴答答弄脏了地毯。
尼禄照样将血舔掉,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抬起头来——青年淡色的五官被嘴角的一抹艳红色映照得妖艳诡异。“疼吗?”他问。
赫尔格现在只想出拳把他揍进投影墙里。
尼禄的表情看似依旧平淡,清澈的瞳孔散发着与往日无异的人畜无害气息,但赫尔格这下看清楚了——与其说是良善,不如说那是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和好奇。
以及残忍。
“有点疼。”赫尔格沉声说。
“是吗。”尼禄若有所思地松开了他。空闲的手指顺着上臂来到他锁骨处,胸口,轻轻抚过,然后短暂停留,好像面对一块上好的牛排,在思考从哪里下刀。
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了赫尔格左手的手腕处。
尼禄合拢拇指和中指,试图将他的手腕圈起来,然后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
“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尼禄像是才想起来。
他将沾血的手术刀随手丢到一边,一溜小跑到门口,从挂着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首饰盒。他献宝似的打开绒布盒,取出里面的金铜色手环,戴在了赫尔格手腕上。
大小正正好好,尼禄满意地看来看去。
“之后我的工作会少一些,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你了。”尼禄说。
赫尔格表面:“我谢谢你了。”心里:“我去你妈的。”
尼禄总算没有再拿起刀,翻来覆去地摸摸他的耳垂,戳戳他的肩窝,揉揉他的膝盖,把赫尔格弄得烦不胜烦,忍不住道:“好了没,每天摸一遍,还没新鲜够?”
尼禄静了一会儿,出神地说:“这里,有一道疤。”
赫尔格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骨感的脚背上干干净净,一片光滑,根本什么疤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