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袋子中倾泄而出的是水,随水流入河中的是翻腾跳跃的鱼。ggdbook.几十个袋子一齐向滏阳河中倾倒,在早晨的阳光的照耀下,成百上千条鱼儿欢快地跃入滏阳河中,获得了新生。
围观的老人们此时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也不知是谁带头鼓掌,一时掌声雷动。
“放生是好事。”
“放生好,小伙子心地善良,原来是做大好事,刚才误会你了。”
“一下放了几千条鱼,少说也得花个几千块钱,真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有善根。”
老人们议论纷纷,对领头的年轻人指指点点。
年轻人没想到一次放生竟然引发了围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人群中,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微微颔首赞许:“不错,年纪轻轻就如此宅心仁厚,福德深厚。上天有好生之德。诸罪业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天地自有平衡之理,你让别人活,天就让你活。”
老者是谁,施得不认识,老者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到,他只是按照何子天的要求,顺利地迈出了第一步,或者说,正式打开了他改命的第一局。
放生完毕,施得做完全部的仪式,收拾干净一切准备离开时,却被一人拦住了。
“小伙子,请等一下,我有话问你。”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笑容满面地拦在施得的面前,和颜悦色地问道,“能不能请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放生?”
面前的老者虽不如何子天道风仙骨,不过穿了一身练功服的他神态凛然,如青松挺拔如云雾高深,比起何子天的神仙风姿也不遑多让,甚至可以说,他比何子天更显得高深莫测。
如果说何子天的道风仙骨之中还有一丝入世的平和,那么眼前的老者就是完完全全出世的超凡脱俗,是绝对的世外高人的形象。
施得愣了一愣,单城是千年古城,而且还是古都,到底是地杰人灵之地,他以为如何子天一样的高人有一个就足够了,不想才几天工夫,就又遇到一位。
因之前得遇何子天的缘故,施得现在对世外高人形象的老人家不敢再有丝毫轻视之心,他恭恭敬敬地答道:“是为了一位重病病人,希望借放生的功德,回向她,助她早日康复。”
“以放生几千条生命的功德回向一位病人,不觉得浪费吗?”老者微一点头,又问了一句。
“……”施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对放生回向可以救命的做法,也是将信将疑,只是何子天说了让他怎么做,他没有理由怀疑更不会不去做。况且,今天的放生之举是为了救李三江母亲一命,等于是说,一次放生,事关他和李三江的改命以及李三江母亲的救命,事关重大。
老者见施得回答不上来,微一沉吟,摆手说道:“你不知道……就不勉强你了,我再问你一句,是谁教你用放生的方法救人的?”
“何爷。”施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唯恐对方不知道,又补充说道,“何子天。”
“我猜就是何子天。”老者似乎早就料到一样哈哈一笑,“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施得。施舍的施,得到的得。”
“施得……名字不错,有意思,很有意思。”老者背负双手,仔细打量了施得几眼,忽然面露惊讶之色,“果然,果然,何子天呀何子天,你也真是了得,没白苦等二十年,还是让你抢先了一步。”
话一说完,他脸色蓦然一变,转身就走。
施得一下愣在当场,也察觉到了什么,老者怕是和何子天不但认识,而且说不定还有什么过节!
“老人家,请留步。”施得当机立断,喊出了老者,“请问尊姓大名?”
老者只是脚步停了一停,又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不过还是扔了一句话给施得:“我姓毕,你一问何子天他就会告诉你我是谁。另外我还有一句忠言相告,小伙子,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何子天的命……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如果仅仅是一次放生,倒也用不了一上午的时间,遇到了毕姓老者,让一次本来顺利的放生节外生枝,也让施得心思浮沉,一人在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坐了许久,思前想后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迈出第二步。
但也不得不说,毕姓老者的话还是在施得的心里掀起了波浪。
按照何子天划分,相师只是初入门径,运师是中等成就,而命师却是最高境界,以施得的见识,毕姓老者至少也是运师的层次。原以为运师就如凤毛麟角一样难值难遇,不想他短短时间内遇到两人,让他在震惊之余,又一次对何子天的真正用心产生了怀疑。
第012章机缘已到
也不怪施得再次动摇,毕竟让他一下接受那么多未知的事物,并且要有一生的命运当赌注,难免多想,凡事都需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如果不是毕姓老者的意外出现,他就会按照何子天的精心安排,一步步向前迈进,直到拨云见日的一天。但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尤其是一句以命赌命的暗示,还是让施得坚定的信心多了一丝阴影。
好在施得做事情不是一个有始无终之人,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继续推动事态朝第二阶段发展。
放生过后,施得来到滏阳区政府的时候,正是上午九点左右。他跟在上班的人群之中,顺利地进入了区政府办公大楼之中。到底只是区政府,如果是市政府,怕是要被门卫盘查一番了。
区政府有些年头了,建筑多是三层小楼,还有不少平房,看上去十分破旧,没有党政机关应有的威严。
李三江的办公室在二楼,施得微微稳定了心神,敲响了205的房门。
说实话,李三江虽然级别不是很高,但却是施得第一次单独面对的最高级别的官场中人,他还是稍有紧张。
“进来。”李三江的声音淡然而漠远。
推门进去,李三江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背后,和当日蹲在何子天面前的无助模样判若两人,他官派十足,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什么事?”李三江第一眼并未认出施得。
施得微微一笑:“李主任,我是施得。”
“施……得?”李三江仔细想了一想,又上下打量了施得一眼,脸色蓦然一变,“是你……你怎么跑到我的办公室来了?上次我和何爷说好了,这件事情要私下接触。”
说话间,他还紧张地向门口望了一眼。
施得并不过多解释,当时何子天对李三江耳语几句,交待了一番什么,他也不是十分清楚,也不想知道得清楚,他只需要按照何子天的吩咐在李三江面前露上一面,传上几句话就算完成任务了。
“何爷怎么和你说的,我不清楚,不过何爷让我来,是想让我向李主任传几句话。”施得的态度不卑不亢。
李三江起身来到门前,打开门,朝外面张望了几眼,随后又关紧了房门,还特意上了锁,才回到座位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何爷有什么话要吩咐?”
“三天后,当见分晓。”施得也压低了声音,不是为了配合李三江的紧张,而是为了衬托他的神秘和高深。第一次扮演相师的角色——确实是扮演,施得说白了到目前为止还是门外汉——心理战术很关键,自己本身有没有真本事,对方并不知道,但要让对方认为自己深不可测,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放在床头的几本入门的相术大全不是在外面随处可以买到的地摊文化,而是手写的不传之秘,施得昨夜虽然只是简单地翻了几眼,却也记住了相面、算命的第一要素——首先要在气势上胜过对方,要掌握谈话的节奏,简要言之,就是要单刀直入,让对方在心理上先输了自信。
果然,此话一出,李三江的官威一下消失不见,甚至悄然间不经意腰还弯了一弯:“让何爷费心了……”又一迟疑,“小……施,你跟了何爷多久了?”
施得虽然今天是第一次出道,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了李三江患得患失的心理,既想相信何爷的改命之术的神奇,又怕万一不成功,不但耽误了大事,传了出去还成了笑柄。
当然施得不是官场中人,无法深刻理解政治人物在面临升迁的紧要关头时眉毛胡子一把抓的迫切心理。
“我才认识何爷不久。”施得实话实说,他不想骗人。
“才跟何爷不久呀……”李三江的神情变了一变,“何爷今天怎么没有亲自过来?”
施得笑笑,笑容中有三分神秘四分高深:“何爷走方位行五运去了。”
“什么?”李三江没听懂,“走方位行五运是什么?”
“改命是一项系统工程,繁琐而庞大,不但要积善行德,而且还要从天干地支五行之上改运,从五行改运就是走方位行五运,因为每个人五行不同,命运的方位也不同,何爷一早就在你的命运方位之上为你逆天改命去了。”
施得说得云山雾罩,李三江听得更是山高云深。李三江听不懂也情有可原,施得刚才的一番话本来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相师术语,是他根据只看了几眼入门的相书再综合了个人的编造,信口一说。
要的就不是解释清楚的效果,而是越莫测高深越听不懂越好。
李三江果然被震住了,顿时收起了对施得的轻视之心:“真是劳烦何爷了,事成之后,我一定当面向何爷表示谢意。”又起身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施得手中,“小施,你是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想找一份工作还不容易?怎么就……”
后面一句话没点明,言外之意自然是指施得怎么就跟何子天行走江湖了。
施得半真半假地答道:“我命中有一难,只有跟了何爷才能解。”
李三江相信了,连连点头:“是呀,不管是什么大学的高材生,遇到命中有难,就都白瞎了。”他背着双手,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说说看,你喜欢做什么工作?”
施得虽然不是很理解何爷让他借李三江之手找一份工作的长远用心,但既然何爷决定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听李三江问起,他也不客气地说道:“想进医院,市第一医院。”
李三江愣了一下:“进医院?你进医院能做什么?”
“杂工、护工、闲杂人员,都可以。”施得呵呵一笑,“我吃得了苦、弯得下腰、受得了气。”
李三江还是不明白施得的选择,摇头说道:“你这又是何必?跟了何爷,随便点化几个人,赚钱如流水。”
施得笑笑没有过多解释,回到了正事上:“市第一医院虽然归市里管辖,但还是在滏阳区的地面上,所以……”
李三江摆摆手:“市第一医院的院长边宁,我能说上话,安排你去当医生肯定不行,但真要当一名勤杂工,肯定没问题。不过我实在不明白……”
施得直接打断了李三江的话:“李主任,三天后我是再来办公室和您见面,还是另约一个地点见面?”
李三江在滏阳区政府大小也是一个人物,轻易没人敢打断他说话,但施得很不礼貌地打断他的话并且转移话题,他却没有感到丝毫不快,实际上连他也没有意识到,别看施得比他年轻了许多,又无官无职,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接触,在他的心目中,施得已经被他列为仅次于何爷的高人之一。
而施得也没有意识到,如果不是何爷在见李三江第一面时,一语道破天机,从而迅速突破了李三江的心理防线,并且接近了李三江,否则以他一个不名一文的小角色,想要认识并赢得李三江的信任,根本没有可能。别看李三江级别不高,也不是哪一个平头百姓想认识就能认识的区政府管家。
说到底,凭借相面之术和改命之法,施得在何子天的一手推动下,还是走了捷径。再深入一想的话,在施得遇到何子天的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改写。
有时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一个人可以落魄,可以一无所有,但只要他命中有贵人相助,或者抓住一个机遇,也有可能时来运转,从而改变人生的轨迹。
“你说一个地点,我过去找你。”李三江不想再在办公室和施得见面,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三天后,一碗香,我恭候李主任大驾光临。”施得起身告辞,“老太太的病情三天之内必有好转的迹象,李主任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我再送李主任一句话……”施得和李三江握了握手,目光坚定,一字一句,“时运有高低,天寿有长短。”
走出滏阳区政府大门,施得不用回头也可以猜到此时的李三江正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凝视他的背影。对于今天一早的放生以及和李三江的正面交锋,他自认做得还算到位,基本上可以说,迈出的第一步比预想中顺利。
除了……除了横空出世的毕姓老者之外!
毕姓老者到底是何许人也?施得不得而知,只是他总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毕姓老者或许会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阻力。
按说他才和毕姓老者见一面,而且毕姓老者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但知何故,他从第一眼见到毕姓老者时起,就对他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心理,也许称之为直觉更为恰当。就连施得自己也暗暗纳闷,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也不是轻易就会对一个人下结论的性格,怎么就能强烈地感觉到毕姓老者身上散发的充满攻击意味的气息?
难道仅仅是因为毕姓老者的一句“以命赌命”有挑拨他和何子天之间关系的原因?
第013章天地平衡之理
施得边走边想,想得有些入神,过马路的时候就没注意看过往车辆,猛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急刹车的声音,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停在了离他半米远的斑马线外。
一个司机探头出来——长相很凶悍,光头、三角眼、孔武有力——冲施得怒吼:“没长眼睛呀?想死去撞火车,别他妈的挡在路中间!”
施得本来心情很好,却一下被光头三角眼激得心头火起,索性也不走了,站在原地不动:“过斑马线不减速,你会不会开车?”
“好小子,还敢耍横?”光头三角眼推门下车,晃晃悠悠来到施得面前,用力一推施得,“怎么着,欠揍了不是?”
施得一闪就让过了光头三角眼的一拳,他也不还手,说道:“先别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说你妈个头!”光头三角眼见一拳没打中,更是气急败坏,抬腿就是一脚。
施得没有多少打架的经验,他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他最大的优点是不惹事,不过同时最大的优点也是不怕事。虽然他没有多少打架的经验,但也不会任由光头三角眼拳打脚踢而不还手。
又向旁边一跳,躲过了光头三角眼的第二击,施得还手了。
说是还手,其实是还嘴,施得刚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确实想试试君子动口不动手是不是确有道理。
早在施得接受了何子天改命的理论之后,他就意识到如果真能掌握了改命之术,不但对自己的人生大有帮助,而且还可以影响许多重要人物的命运,推而广之,甚至可以通过影响重要人物的命运进而改变大局。
在毕姓老者出现之后,有关改命学说的运用,引发了施得更深的思索。改命既然受人力左右,那么就是既可以推向好的方向,也可以推向不好的方向,好坏全在运师的一念之间。
换言之,运师可以帮助李三江逆天改命渡过难关,也可以让李三江左右踩空,跌入深渊,成与败生和死,只在运师操作运势之时的一念善恶!
施得现在还不是运师,确切地讲,他现在连相师还不算,充其量只是一个站在门口的门外汉,比站在远离门口的门外汉离命运大门近上几步而已,还没有入门。只是他今天在光头三角眼冲他穷凶极恶挥拳之时,脑中灵光一闪,蓦然想起早上毕姓老者所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