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牙尖嘴利,连翘说:“我明天就报搏击班。”
秦舟大笑:“病人就别逞能了。哎,你脸色太差了,到底怎么了?”
连翘不答,她订的外卖送了一瓶软包装饮料,她拿给秦舟,自己靠在沙发上试监控。茶几上搁着几种药,秦舟瞄到甲硝锉,问:“你拔牙了?”
连翘低头看软件:“没有。”
秦舟有年拔智齿吃过甲硝锉消炎,他再看其他几种药物,是益母草之类。记忆中,妹妹似乎喝过这东西,但他想不起是治痛经的,执意问:“到底生了什么病?周展昨天白天还问过我。”
连翘拿他没办法,哼道:“做了人流。”
秦舟结结实实呆住了,连翘看着好笑:“别人没回答的,自然是不好回答,你老问干吗。”
秦舟又看了看益母草,连翘没好气:“帮着排淤血的。好奇心能不能别这么重?”
剜掉一个胚胎肯定很疼,难怪她一张脸煞白。秦舟哑然,这女的最近过得太惨了,过了一下,他说:“连翘,你是我见过最狠的人。”
连翘喝口水,漫不为意,以她现在面临的局面,选择把胚胎留下来才叫狠人。秦舟叹气:“我妈有你一半利落,就不会整天愁眉苦脸,被我爸耗死了。”
连翘瞧他几眼:“她是不是还说,要不是为了你和你妹妹,她早离婚了?”
秦舟说:“借口。”
连翘笑笑:“人的忍耐力不同,我忍不了,所以麻溜地滚了。她没走,说明她的痛苦没你以为的那么深。”
秦舟又叹气:“可她是真的很不开心,比同龄人老很多。”
连翘说:“伴侣出轨,不是所有人的底线。我叫她绝食,她想也不想就拒绝,叫她离婚,她怎么那么多理由?你别管她嘴上说什么,她内心是评估过的,耗着也行。就像不吃辣的人,看到别人辣得呼哧呼哧很狼狈,就以为她水深火热,但她没放下筷子,就证明她好这一口。现代社会,好脚好手的,真心想反抗,想改变,想走,都有办法。”
秦舟没从这个角度看待过父母的婚姻,茅塞顿开。连翘没有办法,都想办法去开出一条路,母亲真受不了的话,早就离了。
连翘接着说:“你由己度人,所以看不得,但其实她忍得了。忍不了的人都走了,没走要么是婚姻里有她想要的东西,要么是她害怕面对外面的世界。男人让她再伤心,她适应了,能忍,一个人生活,她不敢。”
秦舟几乎没跟连翘说过家事,但手脚健全的人不离开婚姻,确实各有各的贪图。他不禁问:“你家也是吗?”
连翘嘴角逸出冷笑:“既然你知道了陶家乐是什么货色,我就不怕继续让你见笑。我读初中时,无意间见到他爸找过站街的,他跟人谈了几句,进去了。”
秦舟问:“你跟你妈说了吗?”
连翘说:“年纪小,说不出口,很心疼我妈,老睡不好。后来她自己晓得了,但跟你妈一样,死也不离。工作后,我拼命赚钱,拼命攒钱,想跟我妈说别忍了,离婚吧,我养你的老,等我走到离婚的地步,我才领悟到,想解救她,是我一厢情愿。以前她不走,还可以说是为了孩子,孩子都成年了,抬腿就能走,还不走,那就是舍不得走。她跟那男的过了几十年,过惯了,我把她拽到身边,她搞不好还嫌我拆散他俩呢。”
秦舟完全懂得了连翘为什么义无反顾地离婚和放弃孩子,她太不希望成为母亲那样的人了。他叹气:“听你的。”
连翘拿起杯子,跟秦舟手中的饮料碰了碰:“我们是小辈,干吗老想着拯救长辈呢。她们喊喊疼,我们顺毛哄一哄,就这样吧。”
秦舟看着连翘笑,忍不住又道了歉,如果第一次见面时,没把她当成母亲那样一味撕咬第三者的人,该多好。
连翘斜他一眼:“不打不相识,也挺好。”
两人聊些轻松的话题,秦舟道别:“有事就打我电话,我冲过来。”
连翘把他送到门边:“来文的你行,武的算了吧,我不开门,直接报警。”
秦舟指着她说:“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学自由搏击。”
连翘乐道:“在我们公司,你挤不出健身的时间,下班就只想趴着。”
门一关上,连翘就反锁了,再把所有灯都打开,去冲个澡躺下,医生说手术后躺卧两三天为宜。知道她做手术的只有林非非、何苗和秦舟,她连陶家欢都没说,说了只会惹得陶家欢担心,哪天陶家欢说漏嘴,母亲又有话说了。
秦舟走在小区里,回头望,连翘家中灯火通明,狠人其实很害怕。她接连遭罪,很不容易,但她不爱叫苦。是吃过很多苦,并且知道叫苦没用,才活成今天这样能扛事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