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合作。kuxingyy.”王元宝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位贵人,与李相公的关系,亦是十分亲密。”
杨慎名听他提得李林甫,目光一缓:“何人?”
“咸宜公主驸马杨洄,与杨公乃是熟人。”
杨慎名顿时坐正身躯,心里猛然一跳。
“如何合作?”
“自然是那位擅离职守的边将了,想来杨公尚不知晓,李相公对那位边将已经是十分不满,此前传闻他又将因立功受赏,但直到现在却拖延未至,便是明证”
“你如何知道这个?”杨慎名一惊,站起身问道。
王元宝笑而不语。
他知道这个,自然有自己的渠道,杨洄那边是渠道之一,另外还有一条秘密渠道,只是旁人不知晓罢了。
但李林甫真实心意是什么,即使是杨洄和他的另一条秘密渠道,也没有十足把握,故此都反复告诫他,令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现在却有一个机会
“此事为真?”杨慎名神情严肃,又问道。
“千真万确,其人隐姓埋名悄然潜入洛阳,应该也是为此事而来。”
杨慎名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暗暗后悔。
他只道叶畅受李林甫重视,坊间传闻更是言之凿凿,说李林甫有意招叶畅为婿,故此他大张旗鼓请叶畅来,目的便是想要以此展示自己与李林甫亲信的亲密关系,同时想借助叶畅,向李林甫展示自己的亲近结好之心。
却不曾想,现在李林甫竟然已经厌恶了叶畅
杨慎名越想越悔:原本是想讨好李林甫,结果却变成得罪李林甫
同时他又有些庆幸:幸好叶畅当时对自己大张旗鼓之举甚为不满,乃至气愤离席,两人不欢而散。
王元宝的话,他并不怀疑,若消息来源乃是杨洄,那知知道李林甫心意也不足为奇。毕竟李林甫曾与杨洄联手,害死过前太子,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象杨慎名家族这样长期处于权力中心的,自然很是清楚。
“王翁告诉我这消息,想来是有所用意……”杨慎名沉吟了一番,抬眼看着王元宝,神情略微缓和了些:“不知……”
“请杨公实奏此事,勿为其隐瞒即可。”王元宝道:“加急上奏,朝发夕至矣。至于其余,不敢烦劳杨公。”
他说完之后,便盯着杨慎名,只等杨慎名的回应。
杨家现在的处境,杨慎名的打算,王元宝此刻都了然在胸。杨慎矜乃杨家的核心,在得到了李林甫的认可之后,迅速成为大唐中枢一颗前途无量的新星,甚至也隐约有要为宰辅之传闻。而这却犯了李林甫之忌讳,故此两边的关系迅速降温。
杨慎矜自己尚不知觉,而远在洛阳的杨慎名却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此事王翁另觅他人吧。”犹豫了会儿,杨慎名道。
王元宝一惊,抬头看着杨慎名,发觉他的神情甚为坚定,而且不待王元宝回应,杨慎名便起身:“送客。”
“杨公”王元宝唤了一声,可杨慎名没有理他,径直背后走入后室,王元宝跟着追了两步,却被杨府的管家拦住。
“王翁,还是先请回吧,我家主人已经送客,王翁莫非未曾听清楚?”那管家张臂说道。
王元宝愣了愣,心里渐觉不妙,事情似乎并不象他想的那么顺利啊。
在他看来,如今杨慎名需要修得与李林甫的关系,那么就应该跳出来攻讦李林甫不满的叶畅,自己只是请他起这个头罢了,他却如此断然拒绝,实在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不过杨慎名若是出手那是最好,他不出手,王元宝也不怕没有人可以相助
就在王元宝离开杨府不久,一骑快马,又飞奔而出,向着长安城方向进发。离开洛阳城不久,这快马便看到一队人马,也同样向西而去。
叶畅便在这队人马当中。
杨慎名有意无意地大张旗鼓,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但这不是他当场发作的主要理由,更重要的是杨慎名想要利用他却还不与他坦诚相见。洛阳城中发生的这点小事,让他不得不改变行程,没有在洛阳继续停留,而是次日一早就赶往长安。
“呸”
吃了一口灰尘的叶安吐了口唾沫,盯着那远去的骑士低声骂了两句。
叶畅却没有注意这个,而是看向两边的农田。
此地还是洛阳附近,道路两边的田野里,农人正在耕作。举目张望,四野平阔,村落隐隐,一副田园风光。
“中原乃大唐腹心之地,天宝初载之时,因为修渠的缘故,这一带颇有些冷落,这两年倒有所恢复。”岑参笑道:“百姓安居,生民乐业,正盛世之景
他话语尚未落,突然见前方官道上一群人气势汹汹,执着哨棍木棒,还有些拿着锄头锹铲,径直闯入道旁的一处田中。随着他们大呼小叫地挥动手中工具,不一会儿,原本田中青青的麦苗,便被弄得七零八落。
田里的农人大约是被这伙人吓住了,最初时根本没有反应,此时才呼天抢地地冲了过来,结果却被那执哨棍木棒的架住,叉翻在地。旁边的农人也纷纷聚拢,刚想上前阻拦,便被一顿乱棒打散。
但虽是打散,人却未离开,而是在稍远处路上聚拢,将道路都堵住,让叶畅一行前进不得。
叶畅眉头一皱,停住马驻足观望。那边农人越聚越多,不一会儿便聚拢了数十人,人数比起那些铲苗者不少了,便又拥了上来。
双方开始争吵,眼见要厮打,叶畅要赶时间去长安,哪里能等他们打出个胜负,便令叶安上前开路。那边对峙之人见着叶畅带着二十余随从,便有一人大叫道:“让这位路过的郎君评评理”
他们闹哄哄过来,善直顿时警觉起来。
“这位郎君,你给我等评评理”一人叫道:“我家主人的田地,欲种何物,自有我家主人决断,这些泥腿,甚为无理,竟然敢阻挠我家主人种庄稼
“此地分明是佃与我等耕作,我等并未拖欠田租,为何却不准我等耕种?
“不是不准耕种,只是让你们不要种麦……”
“不种麦谷,吃什么?”
七嘴八舌之中,争执双方根本没有把问题说清楚。叶畅虽是个喜管闲事的,此时也不禁头大,叶安大喝了几声,让他们安静下来,各举一个首领来说话,不一会儿,便见两个年长者上前。
一个着绸缎,看上去光景尚可,另一个则着麻衣,还打着补丁。叶畅心中有些同情那打补丁的,便令他先说。
“小人等乃是这边的农户,佃种了宋家的田,麦子才长出来,他们却要将麦子铲了,这叫小人等秋时吃什么”那打补丁的农夫哭丧着脸道:“小人等非是不明事理者,只是……”
“这原本是我们宋家的田,种麦种稻,自然是由我们宋家说了算”不等那农夫说完,穿绸者便叫道:“收取田租之时,又不会多收你,你等却不听从,当真是不知好歹”
两边人说得都含糊不清,叶畅不喜那穿绸者,皱着眉问道:“你说田租是怎么回事?”
“每亩收获,以三成为租。”那穿绸者道:“郎君行走四方,见多识广,当知此租息算公道的了,而且不定额,他们只要勤快,便可多劳多得”
这个租息在这个时代,确实是比较公道的,有些佃户可得交纳一半收获。不过叶畅心中偏向那农夫,当下笑道:“既是如此,他们也不少了你的三成租息,你们只管到时来收就是,管他们种什么?”
“正是,郎君果然见多识广”那些农夫顿时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穿绸者闻言,顿时不喜:“郎君此话却差了,田是我家的,种什么自然也由我家做主。如今江淮米麦都能运来,种米麦能有什么收益,让他们种棉,他们却不于”
“种棉?”叶畅原本心中是偏向农夫们,但听得一个“棉”字,不禁神情一动:“是织白叠布的木棉?”
“正是,这些泥腿子不知道,郎君却应知晓,如今市面上白叠布有多贵一亩木棉,收益当四五亩麦子,我家只收三成租息,若不种棉去种那没有什么收益的麦子,那得有多傻”
叶畅有些愕然,掉过头来,又向那些农夫道:“他所言也有道理,如今棉贵而麦贱,尔等种植木棉,收益更大,为何不种?”
不待农夫回应,那穿丝绸者笑道:“郎君果然见多识广,就是这个道理
第305章郎君不愧见闻广
此时丝绸乃是硬通货,在很多时候,都充当着货币的职责。李林甫、杨钊等向李隆基夸富,便是将天下赋税换成丝绸绢帛,一匹匹堆在府库中,再请李隆基来看。
与之相比,铜钱用的地方反而更少些。
而棉布,比起丝绸价格更高,极受市场欢迎,故此种棉收益,甚至超过种植桑树。用棉来充当货处,想来市场也是愿意接受的。
让叶畅有些惊讶的是,中原本无种棉之风,只是几年前,他在黄河之北的玉真长公主庄园里开始试种,后来又到辽东试种,今年正准备推广,王昌龄此次没有随他回长安,原因就在督促种棉。
没有想到,如今却连洛阳近郊都有人种棉了。
这才多长时间,两年,这是第三年罢了。
细想也是难免,汉人的勤勉智慧,恐怕整个地球也无出其右者。棉布风行之后,立刻就有匠人琢磨如何将绵花织成绵布。对于早就掌握了缫丝技术的汉人来说,纺棉纱并不比缫丝纺纱难到哪儿去,而棉布远高于丝绸的价格,让种植棉花变得有利可图。
一般农民、地主对此并无感觉,可两京的权贵之家则不然,他们对市场反应甚为敏感。在玉真长公主的两处庄子因为种棉花而获得比种粮食多出三倍以上的收益之后,第一年他们还只是观望,第二年便已经开始准备,如今是第三年,大伙都开始种棉花了。
只是权贵地主们能够为利而去种棉花,可普通佃农却不可。
“郎君说得好生没有道理,木棉虽可获利,却不可衣不可食,我等一家老少,总不能嚼棉花为食”那佃农叫着苦道:“郎君啊,我等虽不通诗书,却也知晓,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我等吃嚼,尽出于田中,还要缴纳朝廷赋税,这些都需要粮食……种了棉,我等哪里还有活路?”
叶畅没有答,那边穿丝绸的却嚷了起来:“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么,你们收了棉花,我家老爷愿花钱收棉,有了钱,你们再去市面上买米面,够家中吃食,又能用于赋税”
“若是买不到呢?”
“而且若天下百姓尽皆种棉,又去哪儿买粮?”
佃户们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又道,那穿丝绸的却不慌不忙:“若买不得粮食,那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勾当”
这话语叶畅听得有些耳熟,他摇了摇头,哂然道:“你说你们宋家要买那些棉花…且不说别的,你们可有保底价钱?若是棉贱而麦贵,你们是否愿意补助佃户?”
这一问问到关键点上了,宋家家主打的主意几乎被叶畅全揭了出来。表面上看宋家家主的三成租息,在这个时代确实不算贵的,但是佃农变成了棉农,等棉花上市,他们得将手中的棉花换成粮食供一家吃食和缴纳朝廷的赋税,而这个时候宋家可以将粮食价格定得高高的,将棉花的价格压低下来,一进一出之间,便又加重了一重对佃农的盘剥。
到最后,他们从佃农身上收取的实际利益,可能超过六成甚至七成,而佃农种的虽然是更值钱的棉花,但实际收入却减少了。
听得叶畅将这其间的种种勾当说出来,那些佃农们顿时喧哗起来:“我等只是因为不知晓这棉花习性,又担心粮食,这才不愿去种木棉,却不曾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勾当。这位郎君果然见多识广,若非是你,我等哪里知道这个”
“正是,正是,见多识广”
这些佃农与那地主的管家轮流说叶畅见多识广,叶畅的伴当里便有人忍不住乐了起来。那地主的管家自恃他们宋家也是洛阳豪强,听得叶畅将他们与家主人商议出的勾当就这样轻易揭破,怒发冲冠,再也不顾叶畅身份,冷笑道:“这位郎君,这租佃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是他们嫌弃为我家主人佃耕收入不高,大可以不佃”
“可是不佃我们哪里有饭吃?”
“既然佃了我家田,就得顺从我家意,若是不愿意,我家也不勉强,咱们好合好散,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眼见他们又吵了起来,那些农夫开始忧心忡忡,莫看方才他们敢与管家带的打手厮杀,但众人心中都明白,若真翻了脸,退了佃,一家老小的吃嚼到哪儿弄去?
叶畅却笑道:“这倒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