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夜间行船,极是危险,仓促行动,不如不动。dashenks.”叶畅眯着眼微微笑了起来:“元公毕竟在李邕手下,他奈何不了我,却可以奈何得了你,你还是先请暂避”
元公路只得下船,正下舷梯之时,听得那边叶畅在下令:“披挂起来”
元公路大惊,难道说叶畅是要武装与李邕对抗?叶畅可是民,李邕乃是官,叶畅这般做,便是造反谋逆,原本有理的,也要变没理了
他想要回头再劝,却看到那舷梯收了上去,而此时马蹄声也越发近了。元公路顿足,如今只能先将自己摘出来再说了。他只能回身,牵着自己的马悄悄奔远。不过他还不敢远离,便在百丈之外的黑暗之中,向着船这边望来。
船动了一下,大约是启锚了,然后开始向河中间过去,但就在这时,下游河道也亮起了火把,显然,为防止叶畅乘船逃脱,李邕在河上也安排了人手
叶畅的船离岸约五丈左右,又再抛锚驻停,此时来缉拿的人已经围了上来,紧接着便听得有人喝道:“靠岸,靠岸,奉北海太守李公之命,缉拿人犯,若不靠岸,上下皆与人犯同罪”
船上静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应。
“再不靠岸,便要纵火烧船了”这边又有人喝道,还有一人举着火把靠向岸边,做势便欲抛过去。
叶畅在船上对南霁云道:“射这厮的手”
早有准备的南霁云一箭射去,那人啊的嚎叫了声,手中的火把坠在地上。人慌忙后退,口中大叫:“竟敢拒捕,反了,反了”
就在这时,船上终于传出了声音:“黑夜之中,不知来者乃是官兵还是海寇,尔等自称奉北海太守之命,有何为证?”
“就知道这厮不会死心。”人群之中,李邕冷笑起来:“举本官仪仗上前,本官倒要瞧瞧,他是不是真敢造反谋逆”
元公路虽然探得消息,终究是有些不准,他没有想到,李邕如此高龄,竟然会亲自星夜而来。故此,当他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到李邕的仪仗时,顿时又向后缩了缩,暗暗叫道:“坏事”
李邕亲自前来,那就表露出绝不罢休的气势了,叶畅便有千种手段,如今却在李邕的地盘上,民与官斗,能落得好下场?
一时之间,元公路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第207章、欲刺王僚觅鱼肠
“果然是李邕的仪仗”
叶挺吸了口冷气,自家小郎君当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李邕这堂堂郡守,也亲自来此。
“他自然要亲自来,你道他真是为韦坚、皇甫惟明复仇?”叶畅冷笑了声
对这个李邕,在另一世,他只知道其人与李白、杜甫和高适等人都有交游,关系尚可,后来被李林甫害死,哦,还有,他是个很好的书法家,靠着给人写墓志铭、神道碑赚了不少钱。
不过此世,他对李邕了解更多一些,毕竟两人的交游范围还是有所交集的,在初入长安之时,贺知章、张旭等人曾提及李邕的一个传闻。
据闻李邕初至北海时,手头正紧,恰此时日本国使者来大唐,为海浪吹至北河登岸,李邕见其所携财货甚多,竟然一边招待日本使者,一边遣人将其船盗走,谎称是为风浪所摧。
而日本使者虽然有所怀疑,却不敢说什么,他们所携带的国书也随船一起消失,根本不可能进入长安,便只有回日本一途。李邕造好新船,派水工送日本使者回国,暗地里却告诉这些不愿意冒风浪之险的水工,只要出行几日,将日本使者全扔进海中便可以回来。
于是日本国的贡物,便成了李邕穷奢极欲的资财,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断伸手向公库。他虽有养士、爱士之名,实际上却是用贪污豪夺来的财产换取自己个人的私名。
此前张说将他下狱论死的罪名,就是贪污,便是愿意舍身替代他的孔璋,亦知此事,在给李隆基的求情上书中劝李邕“率德改行”,可是李邕却并未吸取教训丨仍是屡屡伸手。
只因他才高名重,又颇养士,所以士林当中,他名声尚好。
既然知道李邕的品性,叶畅如何不能猜到李邕所谓为韦坚报仇实质是什么
以此为借口,想要从叶畅这榨取好处罢了。既然如此,他不亲自来,怎么能放心别人经手?
“李太守仪仗在此,还不速速靠岸?”又有大叫道。
李邕看着船,只等船上人回应。他不是不可以立刻下令以火攻船,只不过这样一来,未必能得到活的叶畅,自然也就得不到叶畅那庞大的财富了。更何况,依他所想,叶畅这船上,定然还有不少财货,烧了甚为可惜。
船上又安静了会儿,然后一个身影闪出来,只不过这个身影有些遮掩,大约是怕岸上用箭射。
然后李邕便听得那身影说道:“某修武叶畅是也,李北海何在,既邀某来此相会,为何兴此刀兵?”
“叶畅,老夫在此,你还不束手就擒”
听得叶畅这话,李邕断定,此人已经胆寒。虽然叶畅身边有个擅射之人,可是李邕倒胆大,挺身上前,在两名卫士持盾护卫下遥声道。
“李北海,你此言何意?”
“你这奸贼,如何妖言惑众,害了韦尚书与皇甫大夫”李邕扬声喝道:“老夫知你奸诈,狡猾如狐,故此诱你来此。老夫布下天罗地网,你如今插翅难逃,束手就擒,招供是何许人指使你,老夫可做主,饶你不死”
“我曾在边关立功,你不可捉我”
“论功,你这奸贼与韦尚书、皇甫大使何如”李邕须发皆张:“还不快快靠岸就缚,莫非真要老夫下令放火焚船不成”
“李太守,我有要事在身……”
“咄,休要花言巧语,无论你有何事,都乖乖束手就擒”
仿佛是被李邕吓着了,那船开始缓缓靠岸,但在离岸丈许时停住。李邕向左右看了看:“能冲上去么?”
“船头太高,要搭舷板方能上去。”
听得此语,李邕又喝道:“放下舷板,叶畅,你自己出来,老夫保你不死
“如此来说,倒要十分感谢李北海了。”叶畅的声音却依然冷静:“只不过,李北海,你真敢捉我?”
“你不过区区贱民,捉你如擒一犬耳”
李邕乃世家出身,他父亲便是名士,对于叶畅这等人物,原本就有些看不上眼,如今双方反目,他言谈间更是不客气。
“果真如此?”
李邕双眉一竖,正待再喝骂,身边人劝道:“李公,莫逼之太急,免得狗急跳墙啊。”
“哼,放心,老夫正欲摧折此辈。”李邕低声应了一句,然后又扬声道:“叶畅,你有些虚名罢了,老夫乃堂堂北海太守,下令拿你,莫非你还敢反抗
“只怕李北海你还没有资格拿我。”叶畅冷笑道:“举火”
原本船上模模糊糊的光线很暗,叶畅又遮遮掩掩,故此众人都看不清他,如今一声举火,众人不禁一愣。
叶畅一身锁甲,外罩绿袍,看上去英气逼人,威风凛凛
“他披着甲”便有人吸着冷气道。
一个平民,拥有武器乃是合法,可若是披甲而行,那就是意欲为盗李邕初时一愣,然后大喜,叶畅这可是送上门的罪名
“叶畅……”
“李公,李公”
旁边眼尖的手下轻轻拉着他,将他的喝骂打断,李邕回头问道:“何事?
“李公,他的衣裳,服色……是绿色”
“绿色……嗯?”
李邕愣住了,仔细去看,果然,虽然火光下不是很清楚,看不明白是深绿还是浅绿,但叶畅甲外罩着的衣裳,确实是绿色。
绿色衣裳,却不是能胡乱穿的,大唐之制,三品以上官员服紫,四、五品服绯,六、七品服绿,八、九品服青。叶畅穿着的绿色衣裳,是六七品官员才有资格穿的。
想起方才叶畅那句话,李邕的心登的一跳。
“叶畅,你竟然敢僭越,假冒朝廷……”虽然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李邕反应还是很快,正准备给叶畅再安上一个罪名。
可叶畅的反应比他还快:“李北海,你有仪仗,本官就没有仪仗?”
然后,叶畅身后便多了一批仪仗,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得分明,上书“襄平守捉使”、“振武副尉”、“积利州录事参军”、“飞骑尉”等一串名号。
这厮竟然……有官职在身
李邕目光呆滞起来,他得到的消息,叶畅辞了他的府兵军曹之职,已经“告老还乡”去了,却不曾想,叶畅身上竟然还有这样一副行头
“本官奉命巡视辽东之地,不过途经北海。李邕,你设计欲擒本官,莫非欺本官官小职微?”
叶畅身边举仪仗诸人,尽皆被甲,一个个杀气腾腾,这都是上过阵的,却不是一般的仪仗。
“你……”
“本官又奉有圣人密旨,准许便宜行事,你星夜带兵围我,反迹昭彰,叛逆之心,如同星月——李邕,你敢谋反作乱”
叶畅又是一声喝,李邕身边所带,不是差役就是士兵,闻言都是暗暗叫苦
这是典型的神仙打架,小鬼为难,李邕是官,叶畅也是官,李邕官大,可叶畅却背着圣人密旨,他们夹在中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邕此时也是心乱如麻。
他的消息是从李适之处得来,他一直是铁杆的李适之党,而且自诩有宰相之才,若是李林甫倒了,自己便有可能入朝,即使不能为相,六部尚书之职也总跑不掉一个。可现在他发觉一个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身为宰相的李适之,竟然不知道叶畅何时成了什么襄平守捉使、积利州录事参军
襄平也好,积利州也好,如今名义上属于大唐安东都护府管辖,实际自四十年前营州乱后,大唐对这一片地方的控制就近乎丧失,便是传个命令,也需要跨海而去。襄平守捉、积利录事,这两个实职官衔都算不得什么,但好歹叶畅是官,既是官,李邕就不能随意去缉拿,否则叶畅栽过来的谋反作乱的罪名就座实了。
而且看左右随从,只怕他们也不会真正上前捉拿叶畅。
“你这奸贼,用韦尚书、皇甫大夫的血染红了自家的大门……好好好,你就等着老夫的劾章吧当初张氏兄弟权倾天下,老夫尚敢当面摧折之,你区区小儿,又能如何”
李邕所说的摧折张家兄弟,乃是在武则天时的事情,敢于弹劾武则天的两位面首,这是他人生之傲事,故此挂在嘴前。叶畅却不买这笔账,几十年前的功劳,已经让他免过一回死,现在还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面折张家兄弟的李邕,开元十四年时便已经死在岭南了,如今的李北海,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既是撕破脸,对骂叶畅怕过谁:“可惜了孔璋,可惜了孔璋若于年后青史之上,不会赞他壮士义气,只会说他有眼无珠”
“气气煞老夫”李邕怒喝了一声,自知骂不过叶畅,转身拨马就走
再骂下去,除了自取其辱之外,不会有别的结果。现在既然得知叶畅是官身,就不能用欺负百姓的方法来收拾他了,或许……该想想别的法门
他这一走,随从而来的衙役官兵自然也偃旗息鼓,灰溜溜地又跟着他离开。回到驻地之后,李邕又下令拔营,径直回北海郡治,底下诸人少不得怨声载道,李邕只作没有听到。
他心里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叶畅能“诬告”韦坚等,自然也能诬告他,若是今日将叶畅拿下,落到他手中的是一个平民,自然任他揉捏。可是叶畅竟然也是官身,那事情就脱出了他的控制了。
必须尽早了结此事
想到这里,李邕叹了口气。他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想法子化解,可是方才得罪叶畅太深,双方撕破脸了,想要化解几无可能,除非将李白、杜甫这两位与叶畅交情极深又与自己交好的人请来充当中人,或许还有几分希望。但这样做,自己在李、杜二人面前就可谓颜面尽失,在士林之中的名声也会因之大损
前倨后恭,那是小人行径。
既是如此,便只有另一条路,就是将路走到黑了。
想到这里,李邕阴沉着脸,慢慢寻思着哪有合适的人手。
回到北海,已是次日下午,李邕不顾沿途劳累,立刻令心腹去找人,待得晚边之际,心腹回来禀报:“人已经来了,依府君之令,从侧门入内,未曾让人发觉。”
“好,好,请去后园相见”
待心腹出去之后,李邕坐着发了片刻呆,然后咬牙切齿起身:“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叶十一,这可是你逼我的”
他到了后园,便见着一人娉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