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个议事厅里面,就剩下白风吸溜茶水的声音,和这帮子兵的呼吸声。33kanshu.
白风很满意这个效果,这说明纪律性和组织性已经初步渗透进了自己手下这帮人的身体里,而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才可能成为一支精兵。议事厅的门没有开,可是白风知道,就隔着这么一扇门,现在除了值哨的,所有的士兵都站在外面,却鸦雀无声——他们,在等着这个屋子中做出的决议!在等着自己给他们下达命令!在等着跟自己赴汤蹈火!
“今天把你们聚在一起,我想你们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了吧。”白风放下杯子,似笑非笑的开了口。
“我听到了十分不好的流言,说管着咱们定蛮县的千户王炳春带着他手下的三十个亲兵后天下午就会到。”白风依然慢条斯理的说着,下面的小旗们没有说话,但是呼吸都粗重了许多,都不是傻子,既然把总能把王炳春来到这的具体时间都说出来了,那,流言还是流言吗?
“流言还说,他这次来跟上次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为了砍上几个脑袋走,呵呵,哦,对了,还有些不一样,他这次不止是要脑袋,还要那些军饷。”
下面还是一片压抑的呼吸声。
“不好,非常的不好。”白风继续自顾自的说着,“现在我可以确凿无误的告诉你们,这些流言所说的事情……”
“都是真的!”
“草!”发话的莫云。这家伙名字的意思是“别说话”,可是他却正好跟他的名字背道而驰,这家伙,最是个暴躁的性子,让他不说话,不如让他去跑圈。但是在白风面前,他还是很乖的,之所以骂了脏字,实在是因为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不吐不快。虽然只是一个字,可是他这一说出口,登时就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赶紧施礼:“白总,小的知罪……”
“没什么,你坐下吧。”白风挥了挥手,毫不在意的道,“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也跟莫云一样,十分的气愤!”说到这白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mb的,这还有天理吗?老子不就是讨债去了吗?他们不给还有理了!还想来割脑袋,取银子……”
白风这气来的快,消得也快,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他就坐下了,装出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可是,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大威朝的兵,他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没办法,只要他进了这定蛮县,咱们就认了,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生怕这帮子人听不懂,白风还特意在“只要他进了这定蛮县”这句话上咬重了音。
莫云脑子是慢了点,刚坐下的他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大声吼道:“那怎么成?那不成了王八……”
坐他旁边的黄显道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就把他拉住了,同样也是大声的说道:“傻大个,你也动动你那王八脑袋,白总可是说了,是只要他进了这定蛮县,咱们才认了呢,可是他要是进不来呢?”
一听他这话,看看白风一脸欣慰的样子,莫云乐了:“哈哈,这样啊,看我这脑子……白总放心,只要您一点头,他王炳春别说是要进这定蛮县,就是青云城,他都回不去!”
“那好!”白风一点头,“那我就派你去了,给我搞死他!”
“是!白总!”莫云高兴坏了,掉头就往出走,直到在座的其余人都憋不住笑了,他才反应过来,转身又回来了,一脸不好意思的问道,“白总,总不能就派我一个人去啊,我这手下也就十个兵,人家,三十好几呢。”
“你也知道啊?”白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回去坐着,听老子说!”
“唉。”莫云屁颠屁颠的回去坐下了,支棱起耳朵细细听着。
白风打开军事地图,把所有人都叫在一起,用手狠狠的戳在一个地方——“老鸹岭”
“就在这,咱们给他来个包圆!”
“……”
议事厅的外面,近百人的士兵整整齐齐的站着,排成一个杀气森森的方队。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一个地方,那里,就是议事厅的门。
门,开了!
十名小旗面带喜色的鱼贯而出,走到各自的队列前方站直,刘武卫和侯三两名总旗接着走出,分开左右,守在门的两边。
白风,最后走出。
清晨的阳光斜照下来,给他的白袍镀上了一层火的颜色,看上去威严无比。
“哼。”白风冷哼一声,继而大声道,“回去听你们的小旗的,咱们有大活要干了!”
“是!白总!”百人队伍,回答得整齐划一,声音里泛出掩饰不住的杀气!
50.第二卷戏浅滩-50一波三折
为了刚刚过上的好日子,为了日后还能过这么好的日子,几乎是白风这边刚露出杀人放火的意思,这帮北城驻军就嗷嗷叫着准备去了。
可是好事多磨。本来在白风的计划中,只要悄没生息的在老鸹岭把王炳春给做了,这件事就算是一了百了了。因为,在刘武卫的情报中,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王炳春并不是领着军令来的,据他推测,这个千总应该是像上次那样,是私下里过来处理这件事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如果他真的有明令来的话,那,这次闹饷中既然已经涉及到了白风擅杀县丞一事,陪着他来的,哦,不,是带着他来的就不仅仅是按查使司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了,而他们带着的,也将会是按查使司调的青云城差役,而不是这个什么千总的私兵了。
可是就在白风这里已经把作战方案跟各个小旗布置完毕了,眼看着这十个小旗准备带着各自的兵离开了。就见一个守门的兵丁急急忙忙的带着两个人跑了进来。
“报告白总,这位大姐说有紧急军情向您报告!”
“紧急?”白风眉头皱了起来,问道,“谎报军情是要杀头的。”说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两个报信的人。
这两个报信的看起来像是姐妹两个似的,可是白风知道,在这个时空内,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娃,这种组合多半是娘俩,看那个疑似孩子他妈的少妇穿着打扮,这两个人应该是山中的猎户家眷,就是不知道,她们会有什么紧急军情来报告了。
白风很是怀疑这一点,毕竟,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很难判断什么是紧急军情,更别说是大威朝这个时空了,不过他马上想到,就如抗日战争时期,中国老百姓看到鬼子来了就知道是紧急军情了,这个时空这个地方的老百姓,也是有恨之入骨的人——虎哈克人!
想到这里,白风心下一紧。虎哈克人其实并不可怕,现在已经是夏季了,草原牧民正忙着放牧,根本分不出人来进行大举劫掠,小股打秋风的则根本攻不进城。
可是,那是在守军充足的时候,而现在,虎哈克人无巧不巧的与王炳春一南一北赶在一起了,打王炳春就不能防住虎哈克人,防虎哈克人就没法打王炳春,意识到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军情已经将自己的布局搅乱得一塌糊涂,白风盯着那名少妇的目光就不由得有些凌厉。
他不自觉的,目光不对,那名少妇毕竟是小户人家的,也就不敢与他对视。
但是,她害怕有人却不怕。那小姑娘脆生生的就顶了过来:“看什么看啊,我们在老采石场碰到了好多的蛮子,我爹还在那看着他们呢!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什么,老采石场有蛮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还没走出操场的士兵一下子就都站住了。纷纷愕然的等着白风的命令。
白风反应快捷,登时吼了一嗓子:“都别闲着了,准备武器,准备干粮,穿上你们的皮,记得套上双层甲,等着跟我杀人去!所有小旗,回来开会!”
还是那个议事厅,还是原封未动的那帮人,不同的是,厅内正中间的空地上,站着的多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子,哦,是一个少妇带着一个小女孩。
这帮小旗既然能从一百多号人里面脱颖而出,心思自然不会太笨,这突发事件对他们即将进行的阻击的影响,人人心知肚明。
只不过,到底是去打王炳新,还是留在县城等着防备蛮子的攻城,这些人心里都纠结得很。
王炳新是必须打的,而且还得跟白总说的一样,一网打尽,鸡犬不留!这可关系到这百八十号人的既得利益,不一棍子打死,是绝对不行的,即使是他们决定放过王炳新,王炳新也不会放过他们,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是,刚才他们算了一笔账,要想全歼王炳新,他们就必须得出动至少七个小旗,但是,如果这七个小旗触动之后,蛮子却趁虚攻城,剩下的三个小旗守起来是十分捉襟见肘。若是万一守不住,被蛮子攻了进来,那就不是什么钱袋子的问题了,而是良心问题!
他们这么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将目光都投向了坐在上首的白风。
这个十四岁的把总,在认识以前,他们只是惧怕他,抢了军饷后,他们也只是拥护他,可是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下来,他们已经开始佩服他了。这个把总,他的一些想法总是常人难及,那么,在这个问题上,他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白风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挥了挥手,说道:“这位大嫂,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伙蛮子的呢?给我讲一下具体过程,哦,对了,来人,搬把椅子过来,再弄杯茶,让大嫂坐着讲。”
那少妇有些受宠若惊的坐了下来,端着茶不知道怎么说,静了一会后,终于开口道:“我和我男人都是山里的猎户,住在大虎山里面,我男人叫何永胜,在猎户中间也是小有点名气……”
“我娘家在大仙沟里住,本来我们是不怎么回去的,可是这个月的二十七,是我爹的五十大寿,这我男人就张罗着回去给他拜个寿。”
“呵呵,看起来何大哥对嫂子不错。”白风插了句嘴。
少妇脸上一红,道:“嗯……我们三口人是从昨天就走的,到了晚上,我男人说林子里不好住,就想赶到老采石场去,那里虽然废弃了,可是,不管是旧屋子还是开出来的山洞,保存的都挺好,住个一宿还是挺好的。”
说到这,少妇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我们是向着老采石场赶路的,可是快要走到了的时候,天刚擦黑,我男人就说事情不对,老采石场里面有不少人。”
“然后他就让我们娘俩找地方藏起来,他就摸上去看去了。”
“他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对,告诉我说老采石场里面全是大车,他只是在远处偷着数了数,就看到有六十多号人,其中,有四十多个蛮子。他们就把大车上面的东西往山洞里面搬,还有,屋子里面也有人,可是有多少,我男人就不知道了。”
“那大嫂,你男人没跟你说他们搬的是什么东西?”白风问道。
少妇点点头,说道:“我男人说是一袋子一袋子的,看着不像粮食,到底是什么就不清楚了。然后,他就让我们娘俩来县里报信,他自己去盯着了。”
白风看了刘武卫一眼,老骗子微微点头,示意不是说谎。他本来就是个惯骗,拿他当做测谎仪再方便不过了。
“老采石场在哪?大嫂,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个老采石场离我们这里并不远吧。”
听到白风问得这么和蔼,少妇赶紧回答道:“不远,我们娘俩天黑走得慢,是太阳出来之后才走得快了些的,中间因为害怕被蛮子发现,我们还特意的绕了个圈,才走了半夜,要是官爷您的话,只要小半天就走到了。”
白风转脸看向侯三,侯三明白他要问什么,躬身回答道:“咱们的队伍正常行进的话,也是半天就能到。”
“如果他的男人看的那些大车是从我们这里过的,那应该是昨天早晨的事情,昨天早晨谁当值?有没有大车从北门出去?”
白风的话音刚落,伍天舒立刻站了起来:“报告白总,昨天下午午时至申时末,是卑职当值,在未时的时候,确实有大车出城,是茂源商号的粮车,我们抽查了一下,确实是粮食无疑。”说完想了想,又道,“不过当时卑职就觉得,运粮的话,车辙有些深……是卑职失误,请白总责罚。”
“责罚倒不必。”白风笑着说道,“知道是谁的货就好了,不管他运的是什么,这车总归不会变的。”
“俗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这就像是居家过日子,外面来了强盗,家里却藏着个贼,这要想过得下去的话,怎么也得先把贼给干了再说;不过现在的形势不同,外面来的那群蛮子,已经跟咱们定蛮县的内鬼勾搭起来了,放着他们不管的话,说不上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至于那件事嘛,不急,不过是多杀几个人罢了。”
“所以,我决定了,先把这伙邪乎的蛮子给干掉再说。你们有什么意见吗?”白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轰隆的一下,所有人整齐划一的站了起来,同声大喝:“谨遵白总吩咐!”
这帮子人也想明白了,王炳春进了定蛮县,大不了跟他拖着走,可是这蛮子要是跟茂源的人来个里外勾结,那别说是发下来的饷钱了,就是现在这个窝都保不住,再说了,白风不是说了嘛,无非就是多杀几个人罢了,有他这句话,那咱们就跟着他干!
“侯三,向老采石场方向派出斥候,记住,不准接近,只用远远的盯住出入口,出来的蛮子不用你们管,他们爱哪哪去,出来的汉人,给我盯住了,不准轻举妄动!”
“马爵显、李永来,你们两人的手下都没有马,这次就负责看家,待我们出去后严守城墙,不得给蛮人以可乘之机!”
“谢晖,你手下有五匹马,不要闲着,派出两匹由北城出门,绕路向南,到老鸹岭埋伏,若是王炳春提前赶到,火速回城,禀报给刘总旗。你本人带着剩下的人跟我们走。”
“熊无敌,给我留在驻地,守着弟兄们的粮饷!我不回来,谁敢靠近就砍死谁!再大的官都不行!”
“刘武卫,我走了,下午未申之交,你要大张旗鼓的带着马爵显李永来演一出戏,再让你们的人造谣,就说我们得到了老采石场有蛮子的消息,给我编的越玄乎越好,让茂源商号的人动起来!时刻给我盯紧了其他两个百户所和茂源商号,他们出城,你不要管,要是他们敢来挑刺,让熊无敌整死他们,不要客气!”
“剩下的人,带着你们的手下,咱们出去杀人去!”
“出去领人吧!”
“是!”
又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喝,这帮小旗像是吃了春药一般,出去组织队伍去了。
白风目送着这帮人出去,一看议事厅里,那对母子被这帮子兵的气势所慑,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只好一笑说道:“大嫂,您要是不累的话还得跟着我们走一趟,否则这帮兔崽子不认识你家大哥,把他当做奸细给处理了也说不定。”
那少妇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应道:“好好,没问题,只是我这孩子……”
“更没问题,就放在我这里吧,我让我家美娘陪她玩,如果她累了的话,好好睡一觉都不妨事。”
带着手下七十多人,白风在侯三的指引下出了定蛮县,为了怕在大路上行进被蛮子的眼线发现,他们特意选择了一条沿着山麓行进的道路,并且把斥候撒出去五里地,小心翼翼的行进着。
上午出的城,到了下午申时,远远的就看到了老采石场的入口。
老采石场在镇远关未被放弃的时候,正经繁荣过一阵子,据说,修建镇远关、平蛮堡、黑山大营、威远城这四个地方的石料统统都是这里提供的。
为了运输方便,虽然老采石场进山出山就一条路,可是,这条路却修得又宽又阔,足足能容纳三车并行,也就是差不多五米的宽度——也许有人会问,不到五米,说什么也够不上什么又宽又阔的评价吧?可是您别忘了,这五米的路,可是从山外一直修到了山内出产石头的地方,这个时候没有钩机没有汽车的,全靠人扛马拉,能修出五米宽的路,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路口没有看到有蛮子的哨卡,但是白风还是将部队止住了,传下命令,全体隐蔽起来,开始等待斥候的回报。
此时已近夏中,正是天气长的时刻,申时过了之后,要再等上很长时间才能天黑。白风下了死命令,没有必要任何人不得出声,就是拉屎放屁都得悠着点,要是不小心放了响屁的话,就自己堵上吧!
而他手下的这帮小旗更狠,每人发了根木棍,就让他们叼着,啃干粮的时候还能拿下来,但是啃完了干粮就得死死咬住了,谁掉抽谁!
所以,虽然是七十多人藏在这里,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天一擦黑,一名斥候就摸了回来,还带着个人。
那人跟着这名斥候,也是小心翼翼的,虽说知道来了军队,但是也没抱着太大希望,再加上没听到什么声音,这人也就以为这里藏着的也就是几个人罢了。可是直到跟着这名斥候停了下来,他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人,为首的一个看起来也就是十几岁,长得十分俊秀,但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
只听那名斥候低声汇报道:“白总,这就是您要找的那名猎户。”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那个少妇也低声的说道:“这就是我男人,何永胜。”
白风一笑,十分和气的抓住了何永胜的手,低声说道:“何义士不顾自身安危,冒险探听蛮子虚实,白风深表钦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