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京城褪去了夏天的浮躁,所有来自夏日的闷热都在一场骤雨后画上终章,雨水让京城晚高峰的城市主干道变得愈发拥挤,车流汇聚成一条蔓延无边的河,整齐的红色尾灯与天边的暮色相映成辉。
童竹月骑着自己心爱的宝马m系摩托车,在拥堵的车流间穿梭自如,直到撞上前方那辆车流都不敢靠近的新款库里南……
库里南受损挺严重,车屁股的左半部分直接凹了进去,撞得相当惨烈,相比之下,她的小二轮却只有轻微的剐蹭。
童竹月有点懵,这辆车童远峰几年前就念叨着想买一辆,一直也没舍得入手,就怕走在路上遇见马路杀手,这回她倒成了他爸嘴里最不想碰见的“那类人”。
“那个……”
还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见库里南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里面露出一张男人硬朗锋锐的面孔。
男人眉头微蹙,冷漠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重型机车,又看看她脑袋上戴着的粉红色头盔,好像叹了口气似的留下一句“你走吧,我赶时间”,便继续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
黑色的车窗缓缓升起,童竹月张了半天嘴,也始终没发出一个音节。
一旁不少看戏的纷纷伸着手机对她拍照,闪光灯和拍照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知下一秒这幅场景会被传到哪些社交平台上。
童竹月完全能理解围观群众的好奇心,因为此时此刻她这个当事人也被男人的阔绰行为震惊地不行,本来已经开始扒着手指头数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了,这下倒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偷偷对着库里南惨不忍睹的车屁股按下快门。
在身后车流的催促下,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顺着一旁的分岔路离开,朝hare机车俱乐部的方向驶去。
hare是京城一家知名高端机车俱乐部,不光可以做机车的维修改装保养,甚至还提供酒吧娱乐休闲区,京城大部分玩机车的权贵二代都是这里的常客。
hare的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雅痞男人,蓄着一头微长的卷发,年轻的时候是摇滚乐队的鼓手,也因此和童竹月这个朋克少女一见如故,关系好得很。
“炎哥!”人还没走进店里,童竹月就先喊起陆斯炎的名字。
“呦,怎么着了这是?追尾了?”陆斯炎慢条斯理地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童竹月车头上多了几道显眼的划痕,绿色的车衣下露出了白色的底漆,上面还残留着从库里南车身上蹭下来的黑色印记。
“别提了,追得那叫一个惨烈,我差一点就破产了,就差一点点。”童竹月从车上下来,脱下头盔和里面的头套挂在臂弯里,又顺手理了理脑后的两条拳击辫,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特意用手指头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陆斯炎正蹲在地上检查车身,看到童竹月张牙舞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别不信,喏,你自己看。”童竹月在手机相册中翻出刚才偷拍的照片,把手机递到陆斯炎眼前。
陆斯炎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车牌有点眼熟,拿起来仔细端详后,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哑然失笑,然后站起身绕到车头处继续检查。
“真了不起,撞了辆大劳儿啊,”陆斯炎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说你这车子不长眼,怎么人也跟着一样。”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都不知道,今天三环中路堵得跟腊肠似的,我正前方是一辆公交车,把我视野挡得严严实实,我就想变道超它,谁知道这大劳好死不死刚好停在旁边,就撞了呗。”
“你啊,就是莽撞。”陆斯炎从兜里摸出一盒烟,自顾自地拿了一根叼在嘴里,“后来呢,协商了吗,怎么赔偿?”
“没赔,那大老板说他赶时间,就直接放我走了。”一提到这件事,童竹月就开心得不得了,跟中了彩票一等奖一样惊喜,“要不是我今天鞋底干干净净的,我都以为我今早出门踩狗屎了呢。”
陆斯炎吐出一口烟,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的小姑娘,忍不住摇摇头,话头转到眼前的车子上:“这车修理至少得半个多月,有个小零件需要从原厂进货,你先老实一阵儿吧。”
“谢谢炎哥,改天请你吃饭!”童竹月心情很好,跟陆斯炎道别后就打的回了学校。
看见小姑娘离去的背影,陆斯炎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听说今儿有大老板放水啊,车屁股都被撞碎了还没要赔偿?”陆斯炎笑着打趣。
“她去修车了?”秦司朗顿了一下后才发出疑问。
“嗯,人刚走,她这车没什么问题,换个小零件再补个漆就行。”
陆斯炎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掐灭烟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说这小姑娘要是知道她撞的人是hare真正的老板,是不是下巴都得吓掉,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秦司朗没说话,匆匆说了一句“有电话打进来“就挂断了电话。
他朝车窗外看去,天色已经渐暗,道路两旁的路灯陆续亮起,照亮头顶一小片天空。
刚才被撞那一刻,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童竹月。
小姑娘是hare的常客,性格开朗,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而且童竹月长得漂亮,甚至可以说美得惊艳,175的身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作为幕后老板的他,对童竹月印象也很深刻。
“一会把车送到修理厂,这段时间先开之前那辆迈巴赫吧。”秦司朗收回目光,对驾驶位上的司机说道。
“是,秦先生。”
回到寝室后,童竹月一屁股坐到床上,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虽然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但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小绿脑门上的划痕和损坏的零件,她还是心疼得不行。
转了一圈没看到舍友伍玥的踪影,于是百无聊赖地打电话给她的好兄弟文楚想一吐为快。
“竹月?你在学校呢,没去跑山?”文楚爽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跑个屁呀,车子进修理厂了,彻底断念想了。”童竹月靠在自己的床头上,手里摆弄着床上的小鸭子公仔。
“修理厂?你出车祸了?人没事吧?你现在在哪呢?”一连串的问题让童竹月无从答起。
“没事儿,好着呢,倒是被我撞的那辆车,啧,挺惨的。”话语里多了点同情的意味。
文楚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刚才听到童竹月车子进修理厂后他紧张得连心跳都加速了。
“那个人没有为难你吧?”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你知道我今天撞了辆什么车吗,库里南!还是最新款的。”
“啊?那修一下挺贵的吧,你钱够吗?”文楚替她担心。
童竹月虽说是个不愁吃喝的小富二代,但听她的形容这库里南修一下至少也得6位数,恐怕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童竹月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
“我是想赔来着,毕竟是我全责,但是对方没要钱就直接走了。”童竹月话里依旧带着疑惑,尽管这事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但还是像梦一样不真实。
“还有这种人?童竹月你这次真是走狗屎运了,这要是碰上我舅舅那种爱车如命的,你早就赔得裤衩都不剩了,赶紧偷着乐吧。”文楚忍不住嘲笑她,又恍然大悟地问起,“诶,那你这段时间没车骑就先骑我的吧,等你那辆修好了再说。”
文楚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机车爱好者,两个人就是大一时在学校的机车社团认识的。
“真的?那你怎么办啊,骑你舍友的自行车?”童竹月闻言一下直起了腰,虽然文楚那辆车比起自己的更爷们儿一些,但也是她很喜欢的一款。
“想什么呢!”文楚忍不住笑,“我舅舅车库里有的是机车,他喜欢收藏这些,我去借一辆就行。”
“哦,那好吧,谢谢你啦文楚!”
挂了电话后,童竹月换了个姿势,整个人都瘫在床上,她把手机放在胸口,不禁回想起今天车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脸长得英俊,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是个商务人士,在现实生活中,童竹月还从来没和这类人接触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呢?
想着想着,脑袋里便涌上一股困意,到后来是怎么睡着的都没察觉。
第二天中午下课后,童竹月拉着她的室友伍玥一起去食堂。
两人刚打好饭坐下,童竹月给童远峰设置的专属铃声就响起来,她假装没听到手机的响动,自顾自地闷头吃起来。
“你家老头电话?”伍玥见她不接,已经大概猜到了来电话的人是谁。
“嗯,不想理他。”童竹月往嘴里送了一个蒸饺,刚消停下来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皱皱眉头,无奈地按下接听键。
“喂?”
“月月,在干什么呢,电话也不接。”
“吃饭呢,没听见。”
童远峰不再纠结刚才的未接电话,转而提起其他的事:“这周日你有事吗,你林伯伯家大儿子这周举办订婚宴,你跟我一起出席,上午十点,在嘉渊酒店。”童远峰一贯的不容商量的语气。
“周日有事儿,去不了。”童竹月想也没想就拒绝。
这种场合,说得好听点是举办订婚宴,其实就是给京城各家权贵名流提供一个结识人脉、交流生意的好机会而已,童竹月从小就不喜欢这种充满虚情假意的场合,她宁愿跟她家的小狗玩一下午。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就是跟那群野小子骑摩托到处跑,一个小姑娘家家一点正经事儿都没有,你李叔叔家的小儿子和你一样大,现在都能当他爸爸的助理了……”电话里传来童远峰的唠叨。
童竹月翻了个白眼,把手机话筒放得离自己远远的,不想听童远峰这些车轱辘话。
童远峰见电话另一头没有回应有些生气,却又拿他这个从小娇惯大的女儿无可奈何,只好使出杀手锏:“这周日我要是看不见你的人,你就别想再用你的信用卡和机车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又又又又来!我家老头除了停我的信用卡和机车就不能使点别的招数吗?”童竹月无奈。
坐在对面的伍玥及时补刀:“这招是俗了点,但有用啊!”
童竹月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把手边的纸团丢向伍玥:“你还是我好朋友吗!”
伍玥躲过纸团的攻击,捂着肚子在一旁咯咯笑。
童竹月撅着嘴,刚点的一大盘蒸饺看起来也失去了滋味,她把餐盘往前一推:“吃吧吃吧,都给你了,坏我胃口。”说完便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耳机,暗自琢磨起周日出席宴会提前开溜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