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继续巡逻!一会儿我还要出城,你们要严加提防官军夜袭!”肖天健策马入城之后,挥手让兵将们退下,然后一打马便朝着安排李信的住处的地方驰去。kanshupu.
李信坐在灯下正在心烦意乱的看书,看了一阵之后看不下去,甩手将书丢在了一边,站起身在屋中来回的走动着。
他猜不出这刑天军为何要找他,他自知自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虽然在杞县境内抑或是他家乡沁阳还有些薄名,但是远称不上有名望,对于刑天军他倒是不算陌生,现在河南到处都流传着有关刑天军的故事,他作为一个读书人,自然也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知道刑天军起于陕西,兴于晋南,壮大于豫西,眼下已经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了,放眼天下能与之相抗的兵马确实不多,据说刑天军的这个大帅肖天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且刑天军治军严格,颇受百姓欢迎,这次刑天军突然攻打杞县,当地百姓无不欢声雷动,从四面八方赶来助战,可见刑天军确实极得人心。
而且这几天他躲在城中,听闻刑天军找他,很是有点惊讶,不知道刑天军找他作甚,但是他这几天下来,却看到刑天军乃是一支军纪严明的兵马,入城之后只惩治城中的贪官污吏,抄没权贵巨富之家,对于老百姓们却开仓放赈,对于普通百姓乃至小商小户则是做到秋毫无犯,这样军纪严明的军队,李信自问还是第一次见到,即便是说起来算是正统的朝廷的官军,除了会祸害老百姓之外,根本谈不上什么军纪之说,刑天军如此表现,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掌控此军之人定是一个爱惜百姓之人,仅从这一点上,李信便觉得对其很是佩服,颇有点想要见一见此人的想法。
说实在的,他活到现在也已经三十岁了,对于当今朝廷和官府,他可以说是失望之极,河南连年大灾,官府朝廷根本不思赈济,而且变本加厉的每年增派各种税赋加饷,似乎想要从老百姓骨头里面再榨出油来,而朝廷加赋一分,等到了下面的时候,当官的便要翻上几倍加在老百姓身上,所获的财物不但朝廷拿去一部分,当官的雁过拔毛,都要分润去一些,如此一来,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可以说是敲骨吸髓一般的盘剥,如何能让百姓生存下去呀!
为此他倒是分析过当今乱世的原因,这怪不了那些人揭竿而起造反,因为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会如此行事,而当下朝廷最大的原因就是当官的太过贪腐,另外朝中的官员们更是派系林立,相互倾轧根本不思治国之事,所以才导致现在世间如此混乱。
这段时间他也常听到有关豫西一带的消息,许多杞县附近的流民都拖家带口的朝着豫西去投奔刑天军,据说那里的百姓虽说不富裕,可是日子却过的安稳,刑天军治理有方,让老百姓们能安居乐业,为此他今年也曾经打算过朝豫西一带走一趟,去亲眼见识见识传言中的刑天军到底是如何治理地方的,可是因为他叔父粮行的事情便拖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刑天军居然打到了杞县,攻占了县城,这就更让他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刑天军的大帅了。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个肖大帅知道名字,派人到处查访他的下落,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可是后来他便主动让人说出了他的下落,不多时便被刑天军的人客客气气的请到了这里,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起来,这就更让他奇怪了。
其实李信这个人并不是太安分的读书人,他除了从小读书之外,家中祖上还传下来了武功,自小便跟着父亲等人习武,刚开始的时候李信是很想有朝一日学成一身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报效当今朝廷,可是后来他便不再想这个事情了,因为他实在是厌恶当今官府的所作所为,索性后来干脆便弃了仕途,跟着他叔父来了杞县经商,在杞县的这段时间,他更是看到了官府的腐败,所以对当今的朝廷,他早就是厌恶到了极点,虽然没有到揭竿而起也拉一票人马造反的程度,但是对于刑天军这样的义军,他却并无一点恶感。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门外有人大声的呼喝:“恭迎大帅!……”
接着便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而且很显然是朝着他住的这间屋子走来的,不多会儿时间,他便听到门外有人用稍微沙哑的声音说道:“不知李先生可休息了吗?肖某特来拜见李先生,还望先生开门一见!”
李信惊讶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他立即想到了来者是何人了,现在可是两军正在城外交战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刑天军的肖大帅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小人物,漏夜前来拜见于他,于是李信忙不迭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穿戴,马上便拉开了房门,朝门外望去。
映入李信眼帘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将领,正带着满脸的笑容立于门外,几个全身披挂整齐,神情肃穆的卫兵则侍立于他的背后,仅仅是一眼,他便确认了此人一定就是肖天健,于是李信立即迈步出门,双手抱拳道:“岂敢岂敢!学生怎么担得起让肖大帅漏夜来访呀!快快请进!”
肖天健挥手让铁头等近卫留在小院里面,也抱拳说道:“深夜前来,多有打搅了!还望李先生能多多海涵!”说罢之后,他这才伸手把住了李信的一个手臂,和李信一起走入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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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示之以弱
当肖天健再次出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丑时将过了,而且出城的时候,肖天健身边多了一个身穿文士衫的青年,和他并辔而行,一路出了县城,回到了大营之中,待他们回到营中的时候,却已经是天色快要将亮了,可是肖天健和李信二人却并无一点困意,反倒是连他的感冒似乎也好了许多。
而且肖天健满面春风,标准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状态,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之后,便对李信说道:“军中多有不便之处,还望先生能多多担待一些!眼下正是两军交战之际,肖某军中有令,凡是战时军中不得饮宴,所以就不能给先生接风洗尘了!”
李信实在是受宠若惊,赶紧抱拳躬身道:“大帅实在是折杀学生了!学生不才,能承蒙大帅如此垂青,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只恨学生才疏学浅无以为报,大帅完全不必如此对学生客气!”
肖天健摇摇头道:“昨夜你我促膝长谈之后,本帅已经看出先生也乃是身负大才之人,能得先生投效应是我肖某三生有幸才对,岂能对先生慢待?今日也罢,毕竟我军正在和官军交战,这接风洗尘之事,就以后再说吧!先生来看,我们这次的两军实力是这样的……”
说着肖天健也不再跟李信客气,将李信引到了一个简易沙盘前面,指着沙盘上的各种标识物便对李信解释起了他这次对官军的作战部署,说罢之后他放下手中的木棒,对李信问道:“先生可觉得我们如此布置,有何不妥之处吗?”
李信自小喜欢读兵书战策,对于用兵之计并不陌生,听罢了肖天健的解释之后,他对眼前的这个立体作战沙盘非常感兴趣,双方兵马的布置态势在这个沙盘上被标示的一清二楚,使人看罢之后立即便对双方的兵力布置一目了然,让他不由得啧啧称奇,于是对肖天健问及这个沙盘是出自谁之手。
肖天健自然是不客气的笑道:“不瞒先生,此沙盘正是出自本帅的主意,时下军中凡有大战,便会令能工巧匠根据周边地形制作成沙盘,然后将斥候所探查的情况标注在沙盘之上,如此一来便可使军中诸将对战场情势一目了然,省的有人不清楚情况,误了大事!”
听闻沙盘乃是肖天健所创,李信更是对肖天健佩服不已,连连点头称赞了一番,围着沙盘看了又看,忽然问道:“以学生所见,这次大帅在此和官军会战,大帅兵力显然处于劣势,如此布置当是比较合适的,不过学生毕竟没有经过大战历练,恐怕是不能为大帅提供什么建议!还望大帅多多包涵!
学生倒是有一点疑惑,以大帅眼下的布置,似乎并非单单只想将官军击溃那么简单,如果学生猜的不错的话,大帅将这么一支骑兵放在远离战场的南面铁底河西岸,而不让他们接近战场,应该是想要利用他们,将官军歼灭在这一带,可是大帅现在兵力并不多,难道就如此笃定的可以保证,利用手头的这些兵力,便能将左良玉所部击溃吗?”
肖天健听罢之后对李信更是十分佩服,说实在的李信现在还不能称作是一员合格的将领,毕竟他虽然饱读兵书战策不假,可是那毕竟都是纸上的东西,以他的阅历,现在还从来没有参加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战争,经验应该是还非常不丰富,可是既便如此,他便能作战沙盘上的己方兵力布置上看出这样深的东西,也难怪此人会在史上留名,成为李自成麾下最具有战略眼光的部将,只可惜李自成最后犯浑,居然杀了这么一个智将,和着也难怪他成就不了大业。
肖天健呵呵一笑道:“先生这么问也不奇怪,此次肖某确实有打算,将这支官军尽可能的围歼在这里!至于兵力上,先生不必担心,虽然表面上官军兵力远超过我们不少,但是在质量上却是我们远超过他们许多,如果要计算双方的战斗力的话,那么先生不妨以我军一个人,顶上官军五个人来计算,这么一来,反倒是我们的兵力处于绝对的优势了!”
李信听罢之后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虽然听说过刑天军对官军可以说是屡战屡胜,但是没想到肖天健对于麾下兵将的战斗力居然如此自信,居然会认为他麾下的兵将的战斗力和官军相比,可以以一顶五,如果肖天健不是一个自大狂的话,所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这刑天军的战斗力可就真的是相当可怕了!
看着李信吃惊的表情,肖天健笑道:“先生不必吃惊,肖某这么说,并非是太过自大,而是我军战法于官军大不相同,我军自成军起,便极为重视军中兵将的相互配合,并不太过追求个人武勇,而且我军火器极为犀利,非官军抑或是其它军队可比的!所以本帅这么说并不为过,先生今后看看战况也自然就会明白了!”
李信听罢之后点点头道:“但愿如同大帅所言,学生此次前来,就试目以待了!至于建议,这次学生实在是提供不了多少,如果大帅信得过学生的话,学生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请大帅赐学生一杆长枪,学生愿为大帅披坚执锐,冲阵在前!”
肖天健听罢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先生能有此言,肖某又岂能不让先生如愿……”
这世上没有人一仗不打便能成为将军的,李信虽然史上很有名气,但是毕竟现在还没有一点作战经验,而他能明白这一点,没有一来到军中,便自大的对自己的作战部署指手画脚高谈阔论一番,正说明李信此人不是一个夸夸其谈之辈,而他宁可一言不发,先要求到军中历练一番,也正说明此人乃是一个可造之才,对于这个人,现在肖天健还没有指望他真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只要他愿意从基础做起,那么迟早有一天,他相信李信这个人是可以在诸将之中脱颖而出的。
于是肖天健当即便答应了李信的要求,在升帐之后,便将他引荐给了军中诸将,另外当即命人为李信准备了一套鳞甲,并且让人为他挑选了一整套的精致兵器,配发给了李信,也不给他实职,只令其先以参议的名义,暂时到李栓柱手下听命,算是以他的幕僚身份,派驻到下面挂职锻炼一下去,也省的有人腹诽说他坏了刑天军的规矩,等到他历练一段时间之后,真正的成长为大将的时候,再授他实差也不晚。
众将对于新来的这个李信也都比较客气,大家伙也看出了肖天健对此人的重视,所以对李信倒是相当客气,至于李进德倒是也偷眼一直在观瞧李信,心中暗自琢磨这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白白净净的书生,为什么会受到肖天健如此器重呢?不过肖天健这么做,大家也没话说,毕竟肖天健眼下没有授予李信什么实职,只是暂时让他在军中行走,所以大家对于李信倒是也并没有给予太大的关注,而现在正是他们和左良玉会战之际,很快众将便将注意力都又转回到了眼下的大战上面。
连续四天时间,刑天军都闭门不战,任凭左良玉在营外叫嚣骂战,也不搭理他们,刑天军如此表现,虽说左良玉心怀警觉,但是时间一长,他还是有所放松了下来,四天之中,他多次派人试探性的对刑天军几座营盘发动攻击,可是刑天军据营而守,并没有表现出他们的火器有多犀利,虽然也时不时的会放几炮,偶尔也放几排鸟铳,可是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如此一来,左良玉手下的兵将们也渐渐的都放松了下来,从开始的时候那种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之中解脱出来,相互之间大声嘲笑起刑天军不过如此,根本就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虽然左良玉还是心存怀疑,可是连续四天来,他屡屡试探刑天军,刑天军都避而不战,而且他为此也派出了斥候到附近探查,看看刑天军有没有耍什么花招,可是几天下来,也未能发现附近刑天军埋伏有什么兵马。
如此一来左良玉才算是多少放心了下来,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将大军都调出了大营,在刑天军大营外面形成了几个攻击群,而他自己亲率主力人马,陈兵于刑天军中军营外面,拉开了要总攻刑天军大营的架势。
数万兵马排布开来,声势确实着实吓人的厉害,一眼望去官军人马无边无沿,更是有少量骑兵来回在刑天军营前嚣张的驰骋着,大声的呼啸着漫骂着,把刑天军的兵将们气的一个个吹胡子瞪眼,肺几乎都要气炸了,如果不是肖天健严令不得擅自开炮的话,黄生强这家伙几乎要把手下大炮都拉出来使劲的轰这帮官兵们了。
这些官兵这些天来在刑天军外面可以说已经是嚣张到了极点,他们看刑天军闭门不战,便以为刑天军真的怕了他们,整天有一批痞兵在刑天军营外嚣骂,更是作出了极尽侮辱的动作,解开裤腰带在刑天军营外对着刑天军撒尿不说,甚至于到了昨日还不知道在哪儿抓了几个女子,被一群痞兵拉到刑天军外面,称其为贼妇当众淫辱。
这些表现可以说是气疯了刑天军的兵将们,有的火铳手实在是忍不住,差一点就跑到营栅处对准这些痞兵开火,后来被军官们喝令退下才没有开火,到了今天当看到官军几乎全军出战,作出了一副要全力攻营的架势,诸将再也忍不下去了,纷纷找肖天健求战,要出去打左良玉个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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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杞县会战1
肖天健直至此刻,才大声下令道:“破敌就在今日,我刑天军将剿兵安民当作己任,今日肖某与诸军弟兄们一同出战,定要将左良玉这支匪军击垮在此地!杀!”
随着一阵激昂到了极点的军号声响起之后,几座大营的营门瞬间便被打开,一队队刑天军的兵将们荷枪实弹的便列阵冲出了大营,他们纷纷踏着鼓点,几乎可以说是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以飞快的速度便在营外列开了大阵,在整个杞县以西的高阳镇一带,顿时便密集的排布出了十余个大小不一的方阵,如同鱼鳞一般的彼此交接列在了营前。
左良玉勒马于中军之中,表情顿时便僵硬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刑天军变戏法一般的冲出大营,在他的军前排布出了一系列的方阵,其速度之快,军容之鼎盛,队阵之工整,几乎是他从来未见过的,顿时他的心里面便咯噔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刑天军大阵之后,他立即便对手下负责哨探的一个千总问道:“贼军骑兵何在?”
这个哨探千总也惊惧的看着眼前的刑天军大阵,扫视了一圈之后也没有看到贼军骑兵的队伍,于是结结巴巴的答道:“启禀大人,卑职没有发现贼军骑兵所在!”
左良玉此人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当审视过刑天军的阵容之后,没有发现刑天军大批骑兵出现,便意识到了今天恐怕是要出大事了,贼军没有理由在这样的会战之中,不将他们大批的骑兵带出来,如果刑天军不带出骑兵的话,那么就说明这些天来,贼军骑兵根本就没有在营中,那么他们不在营中,又能在什么地方?
“速速派哨探朝周边搜寻贼军骑兵!一有消息便速来报我!”左良玉听罢之后顿时大怒,不过这会儿他也来不及处置这个千总了,怒声下令道。
这个千总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屁滚尿流的便下去开始安排哨探飞马朝着四周开始搜索刑天军的骑兵所在。
左良玉早年的时候曾经在曹文诏麾下做事,而且在边镇一带当过兵,这些年积累下来,大大小小的也打了有上百仗之多了,战场上他还是相当敏锐的,曾经多次大败过张献忠,甚至于对于熊文灿抗命不尊,最终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将张献忠和刘国能打的大败,所以其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战争经验,一发现刑天军大批骑兵没有出现,便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可是这会儿两军都已经拉开了架势,他根本无法选择这个时候退出战场,撤离这个地方,因为这会儿士气可鼓而不可泄,一旦他悍然下令收兵的话,定会使得军中几日来积累下来的士气为之重挫,一旦刑天军趁机掩杀的话,这一仗他就铁定要败了。
所以眼下他唯有继续挥师向前,和刑天军对决,期待着能靠着他兵力上的优势将刑天军压垮,否则的话可能后果不堪设想,而他也看出来刑天军其实这几天根本就在隐藏实力,就是在消磨他的士气,这会儿他麾下的兵将们早已起了懈怠之心,反观刑天军那边,这几天却养精蓄锐,憋足了一口气,要出来拼命了。
随着两军的鼓号声响起之后,两支庞大的军队都义无反顾的开始朝着对方冲杀了过去,但是相较一下便可以发现,左良玉这边的官军几乎没有什么阵型可言,仅仅是将各个兵种调配了一番,呈一条直线朝着刑天军推进。
反观刑天军这边,虽然也在向前,但是却保持着队形的工整,各个方阵错落有致的相互配合着朝前推进,而且没有出现一窝蜂朝前蜂拥而上的景象,两方兵马在这个时候,便显现出了他们的差距。
随着一声炮响之后,这一场杞县高阳镇会战的序幕便彻底被拉开,刑天军阵中的炮阵之中瞬间便腾起了一团团的硝烟,紧接着连成片的轰鸣声便如同炸雷一般的滚向了战场的四周,一枚枚炮弹呼啸着飞出炮膛,重重的砸向了左良玉官军的队阵之中,随即便发出了一声接着一声的轰响,这些炮弹之中有一部分迅速的便在官军阵中炸裂开来,迅疾便将密集的人群中炸出了一块块的空地,直炸得左良玉麾下的兵马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伴随着硝烟顿时飞上了半空之中,惨叫声也立即便响了起来。
而左良玉这边虽然也有大炮,同样也开始纷纷点火开炮,但是他们的炮岂能和刑天军的相比,虽说打出的炮弹也有少量落在了刑天军之中,但是这些炮弹多为实心弹,至多也就是能在刑天军的阵中开出一个血胡同,远没有刑天军所用的开花弹的威力大,而且他们的炮射程有限,而且运用也远没有刑天军规范成熟,刑天军这边是集火开炮,一轮炮弹砸过去,官军这边便会有一大批兵马被打得一塌糊涂,要么就地轰散,要么就掉头就跑,而营属的三磅轻型炮则被推至阵列前面,直接对准官兵大阵就近轰击,同样也是采用的集火发射,每一轮开炮,都在官军之中开出一大片血胡同。
如此密集的队形,对于大炮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目标了,几乎不用仔细瞄准,只要不打的太低或者太高,每一炮几乎都不会落空。
短促而且密集的炮击,一下便让左良玉知道刑天军的厉害了,眼看着前方己方的队阵之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左良玉顿时便心生退意,可是他这会儿却不敢下令收兵,只能继续督军向前,用人肉来承受这种铁雨。
两军一经发力,便开始迅速的靠近,预备营的兵马被安排在了主力战兵营方阵之间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弥补刑天军主力兵力的不足,他们缺乏有效的火力,便被充作了近战的突击力量,而主力战兵营则被凸出到军前,充分的发挥他们火力的优势。
随着两军距离的接近,眼看着对方都接近到了自己六七十步的距离的时候,官军的弓箭手还有少量的火铳手们便开始被调至军前,他们纷纷装弹的装弹,开弓的开弓,作出了要放箭的架势。
而刑天军齐头并进的几个战兵营则在一通急促的鼓点声中,突然间停止了前进,军中军官们大吼一声,一排排火铳手便越众而出,将肩膀上扛着的鸟铳抑或是自生火铳放平了下来,随着军官们的一声声历吼,随即便成排的朝着对面的官兵打去。
这么密集的人群,根本也不需要太精确的瞄准,更何况六七十步的距离,想要用这种滑膛枪精确的命中一个人体大的目标,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火铳手们也不做精细瞄准,铳管放下之后,便立即开始开火。
一排弹丸疾飞出去,在官兵前列便腾起了一片的血花,许多官兵的弓箭手们根本来不及放一箭,便哀号着仰翻了过去,身上腾起了一团团的血雾,倒在地上痛苦的惨嚎了起来。
而官军的噩梦在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正如在机枪被发明之前,有的军事家说的那样,战争就看谁的步枪数量多,便能取胜那样,刑天军大批量装备的鸟铳其实就是步枪的雏形,而眼下肖天健麾下的这些兵将之中,仅仅是各式鸟铳和自生火铳便装备了两千余支,火铳手的数量基本上达到了战兵营兵力的三成甚至是四成之多,一旦集体轮番开火的时候,几乎每一次齐射,便能打出几百颗弹丸,这些铳弹即便是命中率有限,也可以一轮打翻近百名官兵。
而官兵这边虽然也乱箭齐发,可是同样距离下,给刑天军造成的杀伤却很是有限,五十步可以说是步弓的射程极限了,而且官军装备的弓数量也并不是非常多,毕竟这玩意儿比起刀枪制造要繁杂的多,制造时间和成本上甚至远超过了火铳的制造速度,真正的造出一张合格的强弓,手艺好的工匠们要两年时间才能做成,所以左良玉军中许多弓箭手甚至于装备的是单体弓,使用的也是轻箭,对于披甲的敌人来说,距离稍远一点射在身上便给敌人造不成任何伤害,双方拉近距离之后一交手便高下立判,刑天军一排排的铳声,几乎如同雨点一般绵延不绝,三段击在这个时候为了保证火力的持续性,被调整成五段击,火铳手们分成五波,往复上前开火,始终不见停歇下来。
仅仅是不多会儿时间,在刑天军面前,便有大批官兵中弹到底,被调到阵列前面的弓箭手们更是死伤惨重,吓得有些弓箭手丢了弓,掉头便朝后面跑,可是还是有人被背后打来的铳弹击倒在地,整个官军的队阵在这样的密集射击之下,立即便乱成了一团,有的军将见势不对,便派刀牌手举盾上前阻挡刑天军的铳弹,试图让刀牌手挡住弹丸,把兵马继续压上去,这样做起初是比较有效的,毕竟滑膛枪在六七十步的距离上穿透力已经有限了,可是当官军好不容易接近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的时候,刀牌手的盾牌也失去了作用,一颗颗铳弹重重的击穿了他们手中的盾牌,又打在了持盾者的身上,顿时打得刀牌手也成排的倒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杞县会战2
而到了这个距离上,火铳手们已经可以精确瞄准射击了,有些火铳手利用硝烟散去的片刻时间,专门瞄准官军之中的那些咋咋呼呼的军将开火,不多会儿时间,一些身处前列的官军的低级军将们便纷纷被射杀在了阵前,如果不是因为火铳开火时候硝烟实在太大,以至于几番齐射之后,刑天军整个阵线都被硝烟所笼罩,影响到了刑天军火铳手的有效瞄准的话,官军方面的损失会更惨重许多。
军官一死,当兵的便没了人指挥,官军方面这一下更是大乱了起来,前面的人慑于刑天军的火铳实在是太过犀利纷纷惊恐万状的后退,想要远离刑天军的阵列,别看他们平时跟着左良玉坏事做尽,对老百姓们像杀鸡一般的屠杀,可是到了刑天军面前,他们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弱者,就如同一只只羔羊一般,被刑天军屠杀,到了这会儿他们才知道前几天他们想错了,刑天军不是怕他们,而是在逗着他们玩儿,先让他们大意,然后再出来给他们一个痛击。
李信这会儿也是身披一身鳞甲,手提一杆长枪,威风凛凛的立马与李栓柱的身后,看着数万人的战场,听着连声的炮声、爆豆般的火铳声、无数人的惨叫声和喊杀声,还有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李信先开始的时候不由得目瞪口呆,心跳剧烈的加速,手也不由得有点颤抖了起来,可是当看到刑天军如此凶悍之后,他又开始抑制不住兴奋了起来,有些人你不得不承认,他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李信恰好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从一个平民,几乎在一瞬间便完成了他身份的转变,极快的适应的战场的氛围,并且迅速的调整了心态,融入到了这个他曾经无比陌生的环境之中,当过了一阵之后,他再看到那血肉横飞的场面的时候,便已经变得冷静多了,一手拉住马缰,居然开始仔细的朝着四周观望战场的局势。
对于李信这个书生上阵,李栓柱也在偷眼观察他的表现,当大战开始的时候,李信不出所料的流露出了震惊和惧怕的神色,这让李栓柱颇有点看他笑话的快感,可是不多时他扭头再看李信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书生居然迅速的便冷静了下来,脸上的惊惧表情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沉稳的表情,另外眼神之中精光闪闪,仿佛变成了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般,这不由得让李栓柱有点惊讶。
他们这些跟着肖天健的人,也都是从民夫逐渐在战场上锤炼成了现在的将领,当初第一次在战场上见血的时候,许多人甚至吓的尿湿了裤子,在他看来,李信这个书生,起码要用相当长的时间来适应这种血肉横飞的战场,可是没成想才一会儿时间,这个书生便开始沉稳了下来,这不由得让李栓柱惊讶,同时还心生佩服之心,觉得能让肖天健重视之人,果真有其不凡之处,想必这个李信肯定也不是个泛泛之辈才对,否则的话肖天健也不会这么对他看重了。
“李先生看此仗我们打得如何?”李栓柱扭头大声的在喧嚣的战场上对身后的李信问道。
李信看了一眼李栓柱,立即大声答道:“完全出乎在下所料!没想到贵军居然如此强悍,果真如同大帅所说,火器犀利异常!军纪严明,实乃是一支精锐之师!此战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以左良玉所部的表现,他们崩溃也就是在眼前了!在下恭喜将军这次又立大功了!”
李栓柱撇撇嘴道:“火器犀利是一方面,其实我军真正厉害的还是战阵,一会儿先生看吧!马上咱们就要突击了!哟!说来就来!大帅有令,令我们右翼率先突击!哈哈!好戏上演了!来人,传我命令,全军突击!给我打垮这些匪兵!”
李信扭头望去,果真看到中军的令旗开始不断的挥舞,随着令旗摇摆,在右翼的李栓柱直接掌控的几个方阵之中,很快便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
正在密集射击的火铳手们,听到了号声之后,军官当即下令停止射击,高喝道:“全体上刺刀!准备冲锋!杀!”
诸营随即传出了一片哗啦哗啦的上刺刀的声音,李信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刑天军的火铳手其实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只能远距离的施放火铳杀敌,他们所用的这些鸟铳居然还配备有专门的短刃,这个时候被火铳手们纷纷从腰间的皮鞘之中抽了出来,牢牢的卡在了铳口上方,转眼这些鸟铳便成为了一杆杆短矛,瞬间在大阵之中便竖起了一片明晃晃的枪林。
随着军号声的节奏变换,兵将们随即便成排的开始放下了手中的长枪,一排刀牌手也随即上前,以手中盾牌掩住了整个大阵的前方,遮挡着直射向他们的箭支,更多的长枪手则放下长枪,高呼喊杀了起来,整个右翼的阵线立即便开始整体移动了起来,几个方阵如同一座座移动的枪林一般,正面便朝着已经被打乱的官兵阵列逼了过去。
已经接近到二三十步距离的两军也仅仅是一小会儿的时间,便撞在了一起,而此时官兵那边的弓箭手们几乎早已被刑天军扫空,仅剩下的少量弓箭手在看到刑天军发动进攻的时候,也飞也般的逃回了阵后,躲在阵中远远的朝着刑天军抛射弓箭,可是这样稀疏的箭支,对刑天军来说,基本上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双方大军如同两股铁流一般的重重的便撞在了一起,在两军之间随即便又一次腾起了一片血雾。
刑天军的刀牌手到了这里之后,迅速的成排蹲了下去,为身后的长枪手们腾出了空间,并且护住了长枪林的下方,而成排的长枪手们则瞪着通红的眼睛,嗷嗷怪叫着,奋力的拧腰、踏步、振臂将手中的长枪迅疾的朝着对面的官兵捅了过去。
而官兵们也同样怀着无限的恐惧,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武器,朝着刑天军捅了过来,瞬间两军的阵前都发出了一片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声,一排兵卒瞬间便被捅翻在了地上,不过刑天军的长枪要长于普通官军用的长枪,别看就是这两尺的长度,便决定了谁的生死,只是一瞬之间,成排的官兵便被刑天军的长枪手捅死在了阵前,有些官兵伤口中喷着血雾,惨叫着倒在地上,不甘的翻滚着抽搐着,最后落在他们眼中的,仅有蹲在他们面前的那些刑天军的刀牌手,用冰冷无比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对于刑天军这样的兵阵,官军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交手之后迅速的一排排的被捅翻在地,即便是偶尔反击杀伤了一些刑天军的部众,而随即伤亡倒下的兵卒身后便会有人迈步上前,接替了他们的位置,继续冷酷的朝着前方一次又一次的突刺。
冷兵器作战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然左良玉手下一批人也很是彪悍,这帮痞子流氓出身的人不拿别人的命当命,也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可是在这样的屠杀面前,他们还是被吓的尿湿了裤子,右翼的突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整个官军的左翼便被他们压的开始后退了起来。
左良玉也注意到了自己左翼的情况,狂吼着下令让左翼的兵马挡住刑天军的攻击,可是他的命令传下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左翼的官兵还是不可遏制的在刑天军的攻击之下一步步的后退,逐渐的使得官军的左翼开始塌陷了下来,渐渐的使得左良玉中军位置变得突出靠前。
李信这会儿早已是看的热血澎湃了,他恨不得自己也能像长枪手那样,冲到阵前,亲手参与这场大战,连他坐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它新主人的冲动,便的开始兴奋了起来,不断的用马蹄刨着地面,并且打着响亮的响鼻,似乎想要驮着它的新主人,亮开它的四蹄,冲出去一般。
李栓柱扭头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李信道:“先生果真好胆色,不过这会儿用不着咱们冲杀出去,大帅早就说过,这种战争,军将的责任就是指挥,只有到追击的时候,军将才可以率部冲至前面,李先生不必着急,等一下会有机会给你亮一下你的功夫的!”
李信心潮澎湃的在马背上抱拳道:“多谢李将军指教!李信受教了!以后将军莫要再叫我什么先生,还是叫我李信好了!先生二字是不敢当的!”
李信这么说很对李栓柱的脾气,李栓柱哈哈大笑着,伸手在李信肩膀上拍了几下道:“好!我李栓柱是粗人,先生这么说,正合俺老李的脾气!走吧!该咱们上了,天黑之前,打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