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劲宣拍着桌子怒吼道:“阴谋家太可恶了,一定是北方派来的奸人!”
这一句话引起了在场很多人的反应,他们纷纷议论,矛头大多都指向了北方。mzjgyny.
于右任保持着镇定,大声的说道:“大家别吵,无凭无据不要乱说。现在是非常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酿成国内的大势,千万要慎言慎行!”
议论声渐渐安抚了下去,所有人都很清楚宋教仁遇刺事件影响力,国家好不容易走向了和平统一的第一步,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好,只怕天下大乱再起。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廖仲恺忽然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立刻道:“介石,循初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我看到他好像被邓副官送上了你安排的轿车呀!”
于右任也赶紧问了道:“是呀,这都一下午了,我们先前也打听了很久都不知道循初去哪里了。你安排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蒋志清脸色有些为难,勉强的说道:“于先生,廖先生你们放心,宋先生现在很安全。不过为了保证宋先生不会再出意外,暂时不便透露地址所在,还请诸位理解。”
廖仲恺十分诧异,反问道:“连我们都要保密?”
另外一个年老的党员也感到不满,说道:“这里可是都督府,都督府都不安全,那上海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算安全了。”
“是呀,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们当中有奸细?”
“你要知道,炮弹袭击医院的时候我们可都在场。歹人未必是潜伏在我们当中,他们要知道宋先生的行踪,只要去上海火车站问一问就清楚了。”
大家反应很激烈,不过好在只是一小部分人,多数人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脸色更难看了一些。蒋志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论资排辈他在这里可算不得高,让这么多前辈质问自己,都有几分手足无措了。他这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尽量缄默一句话不说。
于右任沉着气说道:“大家别胡思乱想,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谁也不想再有什么意外。不管怎么说,现在渔父兄的安危最重要,歹徒们都敢用大炮来行刺渔父兄,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介石他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大家既然是同志,难道不能考虑介石的难处吗?若介石把渔父兄的下落告诉了我们,万一渔父兄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廖仲恺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问道:“那循初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原本有伤在身,医生都说他情况很不好,现在又遭到炮击,岂不是……唉!循初千万不要出事呀。”说到最后,他眼圈一红,神色露出了一股强烈的悲恸。
蒋志清想要把自己在医院看到的情况告诉廖仲恺,可是想了想之后觉得不能太轻率,索性还是忍下了这一席话。他说道:“五点钟的时候我去看过宋先生了,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医生说炮击时碎片击中了他的头部还有胸口,血已经止住了,晚上会安排一场手术。”
廖仲恺神色丝毫没有显得轻松,纠结的说道:“循初真是……多灾多难。今天只怕会吃不少苦头,希望天佑循初让他熬过这一劫。”
有人忽然问道:“吴都督人呢?他怎么样了?下午在医院时,我看到他浑身是血,好像伤的不轻!”
蒋志清说道:“吴都督当时还跟着我去追查炮击地点,后来失血过多昏迷了好几次。现在已经送到法租界的圣彼得大教堂。”
整个晚上上海都不太平,各大报馆连夜修改报纸,将下午发生的炮击事件添加到了头版。警察、巡捕还有都督府卫队在城里到处搜捕,虽然他们没有任何头绪,可是面对如此重大的政治事件,总是需要做一些工作才是。都督府彻夜灯明,各省各城的电报来来往往,仿佛这一刻全中国各界人士都聚焦在宋教仁遇刺案上。
凌晨三点时,黄兴、陈炯明从南京乘火车赶到上海,在火车站下车时,站台上还有警察在勘测枪机现场。他们先赶到了国民党党部了解了一些情况,随后又匆匆去了江南制造局。孙中山这一晚一直在主持大局,他与黄兴、陈炯明见面之后,诉说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很明显这是一起有预谋,有准备的政治谋杀,枪击刚过紧接着是炮击,幕后指使者若没有一点实力,能安排这么堂而皇之、嚣张跋扈的谋杀手段吗?
黄兴和陈炯明十分震怒,不过他们现在更关心宋教仁的安危。
“循初兄现在在哪所医院,我想先去探望一下。”黄兴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的说道。
“下午沪宁铁路医院遭到炮击之后,是吴震之负责安置循初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我一直在处理都督府的电文,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这件事。侍卫处的介石知道详情,不妨我派人去打听一下。”孙中山脸色沉着的说道。
“还是我们自己去吧,都督府现在忙不过来,势必需要您来坐镇。”黄兴说道。
这时,通讯室又送来了一份新电报送来,孙中山只好派了一个人带黄兴去找蒋志清,还交代有宋教仁的情况一定要尽快通知一声,他同样很担心宋教仁的安危。黄兴有些心烦意乱的答应了下来。从都督办公厅这边出来之后,黄兴等人向都督府官邸走去。刚刚来到官邸大门口,却见廖仲恺、蒋志清两个人快步走了出来,双方撞了一个照面。
“蒋团长,黄师长正要来找你。”侍从官先一步说了道。
“克强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蒋志清有些诧异,随即热情的问了道。
廖仲恺走上去抓住黄兴的手握了握,然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克强你应该提前告诉一声,我们也好安排人去接你。”
黄兴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他直接问道:“循初现在怎么样了?”
蒋志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宋教仁的情况,随后对带路的那个侍从官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来接待克强先生。”
侍从官告辞离去了。
这时廖仲恺才对黄兴、陈炯明说道:“克强,竞存,我们现在正要去探望渔父,不过渔父现在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暂时不能外泄。”
黄兴奇怪道:“为什么?”
蒋志清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连续发生了两次袭击,一次比一次厉害,我们也是希望能保证宋先生的安全。”
黄兴沉思片刻,点头表示理解,说道:“我明白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廖仲恺做不了主,他看了看蒋志清。蒋志清在一个小时前接到了吴绍霆打来的电话,让他只带廖仲恺一个人赶到上海俱乐部,说是有要紧事情要交代。现在黄克强突然到来,他也有几分拿捏不准。不过考虑到黄克强现在是粤军第二师师长,昔日又与吴绍霆相处密切,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更何况下午发生袭击时黄克强、陈炯明还在南京,根本不可能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蒋志清微微点了点头,沉着脸色说道:“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
四个人上了一辆小轿车,即刻离开了江南制造局向外滩开去了。
卷二:大革命第243章,上海俱乐部
来到上海俱乐部,吴绍霆派了一个手下在这里等候。黄兴、陈炯明、廖仲恺和蒋志清四个人从俱乐部大楼后门进入,来到四楼一个房间。吴绍霆身上多了几处白色的绷带,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脸色看上去有几分苍白。他在见到众人之后,并没有责怪蒋志清多带来了两个人,黄兴和陈炯明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黄兴不等吴绍霆请他们坐下,立刻抢先问了道:“震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循初呢?”
吴绍霆带着几分疲惫,他自顾自的先坐了下来,语气虚弱的说道:“渔父在里面,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们可以先进去看看他。”
黄兴、廖仲恺、陈炯明三人马上跑进了另外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有一个洋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另外还有一个吴绍霆的护卫坐在一旁。宋教仁躺在床上,床边的地上有两个盆子,里面放满了染血的绷带还有宋教仁先前穿过的染血的衣服。洋医生犯困的在沙发上打瞌睡,护士刚刚为宋教仁换了一瓶生理盐水。
“他怎么样了?”廖仲恺小声的向护士问了道。
“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下午医生帮他打了一针吗啡,现在药性已经过了,病人刚刚睡着。你们现在最好不要打扰他休息。”女护士怯生生的说了道。
黄兴和廖仲恺走上去看了看宋教仁,宋教仁额头缠着厚厚绷带,脸上还有一些伤痕。黄兴捏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不过在这里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转过身来对女护士说道:“麻烦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女护士点了点头。
黄兴等人随即又从房间里面退了出来,来到了外面的客厅。这个时候吴绍霆与蒋志清已经谈了一会儿话,见到他们出来之后,吴绍霆请他们先坐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何等性质,我相信诸位都很明白。”吴绍霆开口说了道,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虚弱,充满了疲倦之意,“这件事一定要追查下去,彻彻底底的查清楚。枪击,还有炮击,背后的指使者简直是处心积虑。”
黄兴掏出了他的石楠烟斗,阴沉着脸色点燃了烟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吐出了一股烟圈,十分认真的问道:“震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吴绍霆说道:“不管幕后的人是谁,他们的目的是阻止渔父兄北上组阁。虽然这件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与北方有关,可是我相信阴谋家一定做好了后续准备,否则绝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刺渔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打算明天返回广州,渔父遇刺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我必须回去做好周全准备。我的意思打算带渔父一同回广州,但不知道渔父是否放得下北上的决心。”
陈炯明焦虑的说道:“这个时候还北上?那些混蛋都用大炮来袭击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吗?”
黄兴沉默不语,他摆出了一副思考的态度,闷声闷气的抽着烟斗。
廖仲恺沉声说道:“可是这次大选是我们筹备了大半年的结果,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大选?你真的以为北京政府会容得下一个政见大相径庭的内阁总理吗?就算这次刺杀不是北方指使的,渔父北上同样会遭到排挤或者其他阴谋陷害,所谓大选和组建内阁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
廖仲恺有些吃惊,他问答:“震之,前些时候你跟我们谈话时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还充满希望的跟渔父探讨组阁之后的政治发展,为什么现在却变得这么否定!”
吴绍霆知道廖仲恺指的是自己刚到上海初见宋教仁的谈话,当时的那番话不过是装模作样,附和国民党大选胜利的气氛罢了。他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在没有发生今天的行刺之前,我对国内局势看得很天真,与你们一样我也希望北京政府能通过法治的方法完成民主过渡和国家统一。可是今天发生的事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们太天真了!”
廖仲恺怔了怔,随即困顿的低下了头,连连叹息不已。
吴绍霆短暂沉默了一下,接着又转向黄兴,说道:“克强,你与渔父兄平日最熟悉,现在他不能做出决定,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坚持认为渔父兄应该留在上海,我会让介石兄安排人保护渔父。如果你认为我刚才说的话是对的,那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好好做准备了,也许一场大变动很快就会发生。”
黄兴从嘴巴里拔出了烟斗,开口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做两手准备。通过组建内阁完成共和民主的大业,是我们一直以来坚持不懈的奋斗目标。我相信渔父不会轻易放弃。我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正如震之你所说,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谁策划了这场阴谋,如果我们现在放弃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反而会给北方一个动武的借口。我坚持认为应该采取法治的方式制裁凶手,揭露真正的阴谋。”
廖仲恺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克强说的没错。以现在的情况,渔父自然不可能再轻易北上,最起码要等到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后再做打算。如果真是北方暗中指使,一旦揭露了这一阴谋,全国上下必然会一致抗议,到时候北洋派只能妥协。”
吴绍霆心中暗自冷笑,如果他是袁世凯也绝不会妥协,手握数十万大军,会让一些小市民跟吓到?他看得出来廖仲恺和黄兴是心意已决,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既然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意图,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我明白了,”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先回广州。接下来的事就只能拜托诸位了。”
“吴都督,难道你不等到调查结束再离开?”这时,蒋志清追问了道。
“我在广州一样能关注上海的进展。我与你们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一样,如果只是枪击事件我会留在上海协助调查,但现在的状况严重多了。我很担心北方会有狗急跳墙的行动,所以要多做一份准备。”吴绍霆回答道。
卷二:大革命第244章,北方的反应
五天之后,吴绍霆在返回广州的船上收到了上海发来的电报,上海火车站枪击案有了突破的进展,一个古董商人向公共租界巡捕房举报了线索。顺着线索上海都督府和警察局抓到了两个涉案人员,一个是上海青帮老大应桂馨,另一人是炮击凶手武士英。这个消息让吴绍霆感到很惊讶,历史上枪击案的凶手应该是武士英才对,怎么现在又变成了炮击案的凶手?
又过了一天,蒋志清私人发了一封电报详细阐述了行刺案侦缉工作,电报上提供了一个新的情况,应桂馨在审问中承认策划枪击宋教仁的行动,却坚持否认炮击沪宁铁路医院的事情,对炮击案全然不知。武士英则承认炮击事件的主使,但在审问过程中很多描述前后颠倒,疑点重重。根据调查,武士英曾在山西参军,然而根本不懂得大炮的操作。
吴绍霆看完了电报,同样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不可能,武士英不可能炮击医院。既然他不是上海火车站的枪手,那就更不可能策划炮击了,这家伙就是一个土包子!”
邓铿奇怪的问道:“都督,您认识这个人?”
吴绍霆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但是从枪击到炮击期间不到三个小时,武士英是应桂馨的跟班,他如果没有应桂馨的资助哪里搞来一门土炮?应桂馨能承认策划了枪击案,没必要还要隐瞒炮击案,这说明应桂馨确确实实不知道炮击的事。”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疑点太多了。”
吴绍霆沉思片刻,继而眯起了眼睛说道:“枪击案和炮击案是两伙不同的人指使策划,一定是这样。武士英说不定是一个知情人。士元马上回一封电报到上海,让介石从武士英身上寻找突破口。”
邓铿有些疑虑,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都督,蒋志清是上海都督府的人,我们没权力命令他。更何况既然我们都离开上海了,这件事就交给陈都督他们来处理吧。就算把电报发过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吴绍霆本来还想训斥邓铿一句,可是回头一想邓铿说的未必是错,陈其美对他在上海越权的事情本来是怀恨在心了,何必还要多生一事?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这次事件的幕后指使者,不是“正”就是“反”,而现在出现了两次不同的袭击,或许“正反两方”都参与其中。这件事只用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他沉吟了一阵,随即挥了挥手说道:“那就先这样吧。”
三月七日,吴绍霆抵达广州。此时广州各大报纸已经连续报道了上海宋教仁遇刺事件很久了,都督府新闻部还特意利用站在政府这边的《广州日报》、《广东革命周刊》等,大肆宣扬了吴绍霆英勇相救宋教仁的事迹。因此在吴绍霆的船靠岸上,码头上有不少市民前来迎接,高声欢呼吴都督的威名。
吴绍霆在民众面前保持着和蔼可亲的一面,一会儿挥手致意,一会儿拱手道谢。当他回到都督府之后,却立刻变了一副脸色,雷烈风行的召集了都督府参谋总部召开了一场会议,加强对革命粤军第三师的装备,以及第一师的重新布防,俨然是一副大战临头的趋势。这一举动引起了都督府上下的紧张,吴绍霆向众人做了一番局势的分析,认定迟早会有大变,众人只得遵从命令执行。
年初第一师全军更换了德式装备,退下的步枪暂时存放在军械库。吴绍霆很快派人联络了湖南衡阳的焦达峰,用单价一圆二的贱价果断把这一批步枪卖给了湖南革命军。焦达峰对此十分感激,还专门写了一封亲笔信道谢。吴绍霆并非是照顾焦达峰,也不是觉得这批枪占库存,而是料定湖南很快会发生战事,间接资助焦达峰成为阻挡北洋军南下的第一道屏障。
果不其然,两天之后上海都督府公布了宋教仁遇刺案最终证据,证明阴谋家应桂馨与总统府秘书处的电报往来。此一证据迅速在国内掀起了震动,各省各地指责北京政府的声音源源不断,许多军政府首脑发电报斥责袁世凯。孙中山趁势在上海发布讨袁声明,披露北洋政府独裁的野心,痛斥袁世凯阴谋暗杀行为,号召全国维护共和大义发动二次革命。
黄兴、章士钊等国民党文治派人物却主张利用法律手段惩处袁世凯。他们同时询问了宋教仁的意思。宋教仁在这个关键时候犹豫不决,既不愿意放弃北上组阁的宏愿,又对北洋政府阴谋手段痛心不已。黄兴并非不想一战,他这个时候脑袋很清晰,北洋派在过去一年早已做好了军事准备,革命军一盘散沙,不可能有取胜的希望。通过法制制裁是希望全国人民一致认清袁世凯的嘴脸,顺便争取更多时间来准备。
一时间上海革命党人意见不一,没有统一的主导指挥,导致全国各省左右不定。
三月十二日傍晚,北京总统府怀仁堂大总统办公厅十分热闹,各级政务官员对上海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曹汝霖夹着公文包快步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穿过大厅里的众人,向内办公室走去。大家看到神色匆匆的曹汝霖如一阵风一般掠过,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不过曹汝霖中途没有任何停留,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大家也无从开口询问。
来到内办公室大门口,侍从官看到是曹汝霖,并任何无阻拦,推开门让曹汝霖进去了。
袁世凯坐在总统办公桌后面,脸色显得很郁闷,甚至还带着几分火气。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搁着一根还在冒烟的雪茄,这是法国东方汇理银行驻华主席送来的多米尼加雪茄,不过袁世凯根本没有抽上两口。他现在心烦意乱,几乎已经到了大发脾气的临界点。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分别是陆宗舆、陆建章、赵秉钧、杨士琦,这四个人脸色各有不同。赵秉钧的脸色最为难看,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就好像正在被人从精神进行毒打。
曹汝霖进来之后,原本还打算向众人问好,能在这间办公室里坐着的人,远远要比外面大厅那些小角色值得讨好。不过刚刚开口还没发出声音来,袁世凯却冷着声音先一步问了道:“润田,东交民巷那边都谈好了吗?”
曹汝霖一脸无奈,只好快步走到了大总统面前,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了一份文件。他一边将文件递了过去,一边说道:“五国银行团已经拟定了一份草稿,汇丰银行和东方汇理银行联名向德国、俄国、比利时合计募集四百五十三万英镑的贷款,横滨正金银行拟定一百二十二万英镑的贷款……”
袁世凯打断了曹汝霖的话,瞪着眼睛说道:“合计连一千万都不到?”
曹汝霖有些尴尬,连忙说道:“陆总长还在东交民巷跟外国人进一步谈判。周总长让卑职先回来告知进展,他还说这份贷款草稿相比之下是对我们中国最有利的。只需要以直隶一省盐税及海关税抵押即可,可免其他代价。”
总理赵秉钧叹了一口气,急促的道:“六百万不到这也太少了一些,上个月我与五国代表谈的时候,已经强调过至少要维持在前清实业借款的数额之上呀。”
袁世凯回过头来瞪了赵秉钧一眼,火气十足的道:“你还有脸说?让你办一桩简单的事,你竟然搞得这么复杂,害的我要在这几天之内办妥借款!要是没你这个灾星,我还能跟洋鬼子们周旋的更久一些,犯得着让他们白宰一刀?”
赵秉钧赶紧低下头,一番委屈难耐的样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气死我,真是气死我了。”袁世凯一副怒火难耐,他顿了顿之后转向曹汝霖说道,“你现在再去一趟东交民巷,告诉陆征祥和周学熙,无论如何给我借到两千五百万,而且这个月月底之前要拿到第一期款项。”
一旁其他人听完袁世凯的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两千五百万英镑的借款,而且还是在谈判不利的情况下,这要抵押多少国家财政收入项目呀!
曹汝霖虽然没有其他人那般巨大反应,可是还是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大总统,洋人现在知道中国出了乱子,您现在一口气又要借这么多钱,只怕他们肯定会坐地抬价,要不然先以一千万为限吧……”
袁世凯“哼”了一声,怒道:“你懂什么?借一千万到手只有六百万,这次若不大手笔一举拔出那些余孽,只怕洋人不会再借款了。你照我的话去办就是,让陆征祥一定在两天之内给我谈妥这件事!”
曹汝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收拾了公文包匆匆的离去了。对于他来说,袁大总统能抬高借款数额至两千五百万,也意味着自己在洋人面前的地位会拔高到相应的位置,何乐而不为?
曹汝霖走后,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四个人都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