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容颜有损,见不得人?”他有些刻薄地问。
“是,”面具人看过来,“草民形容鄙陋不堪入目,恐怕有污圣目。”
沈栖霜在桌边坐下,“既如此,又为什么要来?”
“为求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不好得,你有什么本事治好我?”
整个过程中,那人都没有起身,更别说见礼。若是寻常这般,早就拖出去了,可他好似根本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妥,更是直接偏头,以眼神朝着沈栖霜手腕撇了一眼,示意他把手拿上来。
似乎连话都不想多说。
沈栖霜盯着他,试图透过面具看出几分熟悉的模样,无奈盖地太严。直到那人转头看回来,沈栖霜才移开目光,垂眼拉起袖子,露出手腕搭在桌上。
他最清楚不过,这根本不是病。血脉影响如何从外医治?不说太医,就是再精通药理的修士,恐怕都束手无策。
寻医只是个借口……
面具人将两根手指搭在沈栖霜手腕,食指又扣在他腕骨上,细细摸索一点微弱的跳动。
“可看出什么了?”沈栖霜问。
面具人松开他,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陛下后宫有多少人?”
“三千,怎么?”
前两年选秀有不少女子入宫,奈何沈栖霜这个皇帝不感兴趣,每每应付过去,至今人都认不全。至于有多少,问了他也说不清。
“没什么。”面具人语气很淡接了一句,紧接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喝下去,我给你治。”
此人身份不明,拿出来的东西来历不明,起的作用更不加说明……
沈栖霜没有接,视线扫过瓷瓶又静静看着他。
“你不信我?”面具人并不意外,他话里波澜不惊,脸上看不出神情,那张银制面具泛着冷光。
“恰恰相反,我信你。”沈栖霜问:“能把面具摘了吗?”
“你对我的长相这般好奇?”
“不好奇——可我们好久没见,”沈栖霜懒散道,他不想再猜,上身略微前倾,手指扣上面具边沿,“你就这么藏头露尾的?师弟。”
他怀疑眼前的人就是辛妄,这个念头从进门一直都有。虽看不清,也不妨碍怀疑。如果坐在对面的是别人,他多说句话都觉得浪费,但如果是辛妄,沈栖霜相信至少不会害他,哪怕他曾经说了过分的话。
下一刻,面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我不是你说的人,你认错了。”
“不让我看一眼,我怎么知道认错了?”
两人谁也不肯松手,正僵持着,宫人来到门口传话,“陛下,瑜王殿下请见。”
恰好偏殿门未关,宫人冒冒失失探看,正撞见两人拉扯,他不敢再多看一眼,急匆匆低头,恨不得将脖子缩进肩膀。
沈栖霜率先松手,交代下去,“改日再见,让青梧先回府。”
“皇兄交代晚了,”
沈青梧本就离得不远,未经通传直接过来了。离偏殿还有几步路,在门外就听到沈栖霜让他走……他三两步到了门口,还好心地抬手一挥,让宫人下去。
这才行礼,
“听说宫里来了位神医可以医治皇兄的病,臣弟特地来看看。”沈青梧抬起头,目光转向另一个人,说道:“这就是那位高人?我皇兄的病,你有多大把握?”
“只要陛下肯配合,自然万无一失。”他说话一如先前平淡,谁也看不到他面具底下的神情。
他信誓旦旦,沈青梧也想不到更好的选择,拱手谢道:“那便有劳阁下。”
他是真心希望沈栖霜能好起来。
就在两年前,他还以为自己日后定然如履薄冰,没想到沈栖霜不曾打压迫害,反而将朝中大小事交给他办,委以重任——他松了口气,想着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近的亲人,这世上没有人能代替。
这边兄弟情深,
其他人看在眼里,放在衣袖下的双手悄然紧握,“不用客气。”
话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不过我希望治疗的时候,没有闲杂人等在场。”
他刻意咬中了几个字眼,沈青梧听完一愣,不过有才能的人多少都脾气古怪,遂识趣说:“那臣弟先告退。”
沈栖霜一早察觉气氛不对,目光在两人之间巡弋,听到沈青梧要离开,应了声放他离开。等到人走了,他转头想继续方才的谈话,“你”字刚说出口就没了下文。
他亲眼看着,那个跟辛妄有些相似的人将手放在面具上,缓缓摘下……那张脸显出来的一瞬间,沈栖霜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分明是他的脸。
“怎么会……”
如同照镜子一般,他对自己的长相再熟悉不过。
修士可以利用法术改变容貌,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可如果是辛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是,又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