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环绕的气势沉重下来,眼看着就觉得累。
他侧目又看向辛妄,青松翠竹般挺立的身姿初见风华,要不了几年便能独当一面;温从山也会带着沧阳派,成为修真界的顶梁柱。
几年下来,沈栖霜早没了当初想要搅乱风云的兴致,只希望这盛世如他所愿。
众人合力之下将封印压了下来,西宗恢复平静,但修真界并未放弃对魔教的讨伐。辛妄被推上了盟主的位置,即使有谁质疑,也在绝对的实力的压制下说不出话。
名门正派在各自势力地盘中对魔教清缴,摆在沧阳派眼前就有一要紧的事。
——当初魔教中有一女子叛出嫁给入幻山门,这件事沧阳派是知道的,幻山门门主并未隐瞒。
当两方保持平衡时,他们自然乐意对方的人加入己方阵营,一旦双方敌对,一触即发之时,阵营中的反叛者,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成为了一个异类,尤其是在东宗北宗眼里。
那女子已嫁为人妇,婚后安分守己,不曾再残害正道中人,只是往事错事重提,被称为妖女。
俨然要拿这女子祭旗。
辛妄听说此事,难免唏嘘,说道:“事情怎么会到今天?”
沈栖霜看了看他,只说了两句。
一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二句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早在那两人成婚时便埋下了端倪,只是当时没把事情闹大,又是在南宗,其他人不好插手。
如今好似点燃了引线,轰地就炸开了。
可能的原因还有许多,但现在结果摆在他们面前,且是唯一。
要插手还是要坐以旁观。
缘铿一面非亲非故,沈栖霜没想过要干涉,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哪怕他也觉得这女子无辜可怜。
辛妄也想不到一定要救下她的理由,却说道:“我想救她。”
“当然可以。”沈栖霜颔首,“都是盟主了,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就是。”
这话听来是鼓励辛妄运用手里的权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起落之间不过一场游戏而已。
如果权力有用,辛妄会很好地运用它。
但他看得清形势,“盟主的位置有名无实,他们不见得听我的。”
所谓盟主,就是一个名头,纵使声名无两真正的宗门怎么会全然听从指挥命令。
沈栖霜站在他背后,靠在耳边说:“这就要看你怎么用,一个空名也能获得实权,声望名誉……你缺了一点机会,现在正好有。”
左右逢源,操纵局势。
沈栖霜眼里没有敌友,只分有用无用,讲求利益。他看辛妄正在犹豫,又说道:“也不是什么坏事,权力这东西各凭本事而已。”
有手段总比任人刀俎得好,即使见不得光。
如果没有他,辛妄或许能做领头人,却不见得是掌权人。有沈栖霜在,至少在此刻,他正推着人往那条路上走。
想要救人当然可以,掌权者能为所欲为……
辛妄扭过头,问:“你希望我汲汲营营,热心钻研诡道?”
沈栖霜迎着他的目光,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绯软的唇吐出的话也格外动人,“不,我想看你登临至高,看你千秋外载、流芳百世。
不过你不愿意——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向来深情见薄情,情爱二字最难看透。
辛妄深陷其中,自以为能放下却始终不得,他看着沈栖霜的眼睛许久,清晰看到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好,我先去幻山门看看,你到时候跟着师兄一道。”
他站起身,一手拎着外衣抬起胳膊套上。
沈栖霜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过了半晌才发觉被抛下了。真是匪夷,之前困着他看得紧的也是辛妄。
是在放羊吗?
他视线轻轻移向脚踝,红绳并未取下,动动腿铃铛便响着,在屋里显得越发静,却只是普通的一根,不再有锁链拴在床头。
忽然生出一种被牵着的错觉。
他低下头笑了笑,似在嘲笑又不知笑谁,起身后同样出了门。
刚踏进温从山的住处,桌上茶盏摆好了,茶水也是满的正冒着热气。西宗天冷不少,沈栖霜加了衣裳,双手拢在袖中。
“师兄打算何时离开?”他在边上坐下。
温从山抬手推了杯子过去,眉峰皱起,“刚刚收到弟子传信,那位少夫人有孕在身……辛妄跟我说了,他先过去看看情况,我们随后就到。”
他也难办。
大敌当前,理应同仇敌忾,不处置没法向修士交代,处置要处置什么?一介妇人,身怀六甲。
“幻山门什么意思?”沈栖霜吹着茶水冒出的热气,随口问问。
温从山摩挲着茶盏,“当爹的大义灭亲,他儿子舍不得媳妇,还有两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