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件事之后,他也就彻底死了心,再不想过什么生日了。
毕竟,生日不仅仅是自己出生的日期那么简单,还是亲人朋友齐齐相聚的日子,更是父母与孩子在无数个期盼的日日夜夜后初次见面的纪念日。
是和亲情绝对无法分割的日子。
一个对亲情早已绝望的人,又有什么必要非要去过那表面繁花的生日呢?
生日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锦上添花,可对另一些人来说,不仅不能雪中送炭,反而是釜底抽薪。
不过,也恰恰是十岁那年开始,他与周茉的牵连日益变深。
周茉倒没有逼他过生日,不过每年的这一天,都会为他煮一碗长寿面,逼他吃完。
用她的话说,是图个吉利。
苏釉从来没有反驳过周茉,即便他对吉不吉利并不在意。
没有人知道,他早就被困死在了过去的那些黑暗岁月里,无法抽身。
没有亲人,没有希望,没有向往,没有期盼……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只是习惯性地每日张开眼睛就呼吸。
这个世界上,好像人人都有根,唯有他,没有根,没有牵挂,未来风往哪里吹,大约就会飘到哪里去。
吉利,或者不吉利,好,或者坏,从来都是那些对生活充满渴盼与希望的人所担心和祈求的,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
笔尖飞快地走在纸上,片刻后慢慢顿了下来,在雪白的纸面上洇上了一个不太美观的墨点。
已经快到午夜,苏釉仍在埋头刷题。
不过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他一向工整的卷面略显凌乱,只类似的墨点就有五六个之多。
大约是因为辛免即将到来,而他自己这边却一直全无进展的原因,今晚刷题时,他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一直在神游天外。
最后一道题写完,苏釉合上笔帽,重新将吕少思之前发给他的那份「调查资料」从邮箱里调了出来。
即便已经快能全文背诵,他还是十分认真地又看了一遍。
这份调查资料中,对辛免的着墨并不算多。
最重要的就是那封未能送出的情书。
情书事件之后,路潍州十分迅速就处理了辛免母子,但路桥和桑晴的态度,却点墨未着。
倒不是吕少思偷懒,而是他能获得消息的渠道本就十分有限。
不过,对辛免的母亲张月英,吕少思倒是知道一些。
资料中显示,张月英出身不俗,年少时是他们当地著名商贾家的独女,只是十几岁上家里破了产,从此败落了下去,后来才嫁给了辛免的父亲。
辛家家境不好,但辛免的父亲却十分疼爱妻子,婚后就一直早出晚归地打工,从没委屈过张月英,尤其在其怀孕后,更是一个人兼了好几份工。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许久,直到辛免两三岁时,辛父在一次户外作业时,不慎从高空坠落未能抢救过来。
之后,张月英便带着年幼的辛免,经人介绍来到了路家。
路桥的母亲桑晴在得知张月英的遭遇后十分同情,又因对方出身颇高,言谈举止十分有度,所以,虽然张月英名义上是路家的保姆,私下里,桑晴却一直待她情如姐妹。
就连辛免的教育,在被路潍州送出国之前,都和路桥一般无二。
而在情书事件后,路潍州之所以没有把辛免母子直接赶出路家,而是给了张月英一笔钱遣回原籍,又将辛免送出国外读书,悉心安置,应该也是有桑晴和路桥的态度在内的。
两个孩子,从两三岁起就生活在一起,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这样的感情,即便里面没有爱情,也该是很深厚的。
“据我看,路家少爷对辛免是没那方面的想法的,才十五岁的小屁孩儿,懂个屁?”吕少思当时说过的话再次响在苏釉耳畔。
不过他自动忽略了吕少思的后半句:“但是,不管他们有没有感情,我都不支持你去路家再淌好不容易才淌过来的那趟浑水。”
吕少思和周茉一样,希望他忘记过去的一切大步往前走,他们没人知道,他并不是回头去淌过去的河,而是,他早就被淹死在了那条河里。
如果这个世界能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如果人心在被捏得稀烂后都可以自动愈合又可以不计前嫌就好了,如果命运被彻底践踏后还可以轻松走上正轨就好了……
苏釉有时候会忍不住这样想。
可能是见他未置可否,吕少思又建议:“你真的决定了吗?要不要先去见见我推荐的那位心理医生再做决定?”
苏釉若有所思地从邮箱中退出来,刚要摁熄屏幕,吕少言的信息就掐着点儿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