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路桥昨晚并没有喝太多酒,但或许是因为忆及往事的原因,却意外醉得特别厉害。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醉了的。
因此特意掌控着情绪,没有说太多话,也没有做出格的事儿,努力把记忆理清。
可是……
还是有部分记忆,不知道是混乱了还是断片了,他分辨不清究竟是发生在梦里还是现实中。
而那些,全部都是他回家路上吹过风之后的事情。
撑着宿醉的头疼,他和每个工作日一样,将自己整理得干净整洁。
大约是因为他喝了酒,今天刘嫂没有送咖啡上来,而是送了碗温度凉得正好的醒酒汤。
醒酒汤里放了红糖,路桥喝了一口,甜滋滋的。
“谢谢。”他双眼中含着浅淡的笑意,向刘嫂道谢。
“可别谢我,”刘嫂笑眯眯地说,“这醒酒汤啊,是小少爷一早起来熬的。”
路桥愣了一下,没想到苏釉还会这个。
刘嫂看着他的表情,特意放低了声音:“听说,他亲生的那个爸爸,是个酒鬼。”
路桥没说话,可捧着汤碗的修长手指却微微收紧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到苏釉的身影,才又将视线转了刘嫂一眼。
那一眼很浅淡,可刘嫂却莫名心里一凉,随即讪讪地住了口。
“苏釉呢?”路桥问。
“小少爷在外面逗狗玩儿呢。”刘嫂说。
路桥点点头,他沉默着将醒酒汤喝了,随即站起身来:“我去叫他来吃早餐。”
“诶。”刘嫂应了一声,刚捏着空碗要回厨房,路桥却又蓦地站住了。
“刘嫂,”他问,“昨晚回来后,是您照顾的我吗?”
“怪不得老邱说少爷昨天醉得厉害呢,”刘嫂听他这样问又忍不住笑开了,“昨晚我睡下了,听老邱说,是小少爷留下照顾了您。”
某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倏然从脑海中闪过,像隔着重重迷雾般,路桥没有办法看清,更没有办法抓住。
他微微点头:“嗯。”
又说:“知道了。”
今年立秋似乎比往年早一些,虽然白天的阳光下仍十分炎热,可龙城的早晚却已渐渐有了一点秋凉的意味。
尤其今天还是个多云天,太阳自云隙间透出一点光来,撒得零散而斑驳。
路桥走出主宅的大门,拾级而下,绕过姹紫嫣红的花圃,视线只一转就看到了远远的草坪上,单手撑在身后,席地而坐的少年。
苏釉穿着校服的白衬衫,黑发被风吹的扬起来,那衬衫亦被风吹得紧贴着皮肤,看起来十分消瘦。
此刻,他正一只手里不知捏着什么东西在逗大贝玩儿。
不知道为什么,大贝仿似和他很是投缘。
洛颀来了路家这么久,也不是没有试图讨好过大贝,可大贝却见一次就要咬她一次。
偏偏见了苏釉,就莫名地温和起来,平时总是闲不住的性子,也能陪他趴在草坪上安安静静地玩儿。
大贝穿着生理裤,尾巴懒洋洋地摇。
苏釉本来不知道这是什么,平时总遛大贝的老李叔向他解释了缘由。
“那,它会难受吗?”苏釉问。
“年轻的时候会,现在年龄大了就好多了。”老李叔误会了苏釉的意思,呵呵地笑,“动物发起情来和人不一样,以前看它难受得厉害,少爷还特意让人带去配种站帮他解决呢?”
“什么?”苏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他耳尖一片通红,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连动物都知道帮忙解决,怎么他自己就不行?”
想起昨晚的事情来,他耳尖一阵滚烫。
从大贝的生理裤上移开视线,他向远方看去。
绿草茵茵,树木森森,人工湖的一角在阳光下泛起柔柔的水波,风随流云,空气中都是秋天清爽的味道……
与大自然相比起来,昨夜的那些事情好像又不是什么事儿了。
人类太过渺小,犹如蝼蚁,蝼蚁间的事儿,算得上什么事儿呢?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起床,有没有喝醒酒汤,喝不喝得习惯,”苏釉用自己手中的细木条轻轻地戳了戳大贝翘起来的前爪,“不过我自己觉得,我煮醒酒汤还是很有一手的。”
毕竟也是为苏怀民煮了十几年的醒酒汤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大贝一双笑眼笑眯眯地看着他,前爪轻拍他手里的细木条。
本来力气一直都十分柔和,可不知看见了什么,它忽然嗷呜一声,细木条也应声断裂。
“大贝。”身后传来一声略微威严的低喝声,大贝刚起了一半的身体重又悻悻地伏在了地上。
苏釉的手一松,断裂的细木条也随之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