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速虽慢,却不容任何人反驳:“而且,商泰是我外祖家的,就算改了名,也是我外祖家的,细算起来,在座各位中,也就我和商泰有直接关系,我都没急,你们急什么?”
“你……”路潍勤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些年狐假虎威惯了,路升又是从小被他拿捏大的,这些年敢直来直去反抗他的也就一个路桥,不仅如此,还几乎回回能把他气死。
“我说的哪句话不对吗?”路桥云淡风轻地道,“就许你们滥用私刑,推卸责任,随便没收别人的手机,怎么,我说句话你们就受不了了?这么双标?”
路潍勤气得长长地吁了口气,眼睛乱飘了片刻,最后停在路潍州身上。
路潍州也气得要命。
商泰早已不在,现在名字是路达,偏偏路桥这个逆子时不时就要拉出来提醒他们一句。
“你觉得你伯父的处理过分了?”路潍州问,“但小升也只跟小釉说过。”
“哥既然可以跟一个人说,为什么就不可以跟第二个人说?”路桥问。
这句话一出,路升的脸都白了。
路桥淡淡地看向他,“据我所知,哥最近的饭局不少吧?酒桌上说出什么话来都有可能,喝多了也未必记得,怎么就见得认定了是苏釉?”
他眼睛里的笑意让路升坐立不安。
路桥虽然没明说,可那双狭长的凤眸却表达了对他的嘲讽。
似乎在笑他,明明之前求着自己把苏釉让出来的是他,可现在把苏釉推出去顶锅的也是他……
作为项目的负责人之一,透漏商业机密本就该是他的责任。
难道苏釉逼他说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既然敢说就不该怕人用。
“算了。”苏釉将手机掏出来在空中晃了晃,“我没有将升哥告诉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确实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吕少思是自己听的。
这句不算是假话。
“但是手机我也不能交出去,因为里面有我自己的一些私人文件,但你们可以报警,如果警察叔叔能查到证据,那我认,但如果不是我……”
他轻轻眯了眯眼,随即又笑了:“如果证明不是我的话,其实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但是我虽然年龄小,也不该被这样欺负,伯父还有升哥到时候给我道个歉吧。”
他这话出来,满桌人几乎都有些讶异,就连路桥那双深黑的眸子里,也闪过了某些十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苏釉却恍如未见般,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淡声道:“可是升哥……”
路升被点了名,蓦地抬起眼来看他。
苏釉没有责备他,也没有露出丝毫生气的表情来,他只是看着路升,比平时多了些客气和疏离:“你那天说的那些喜欢我的话,从现在开始我也不能当真了。”
路升怔怔地看着他,苏釉没再说话,低头用餐,
餐桌上安静了片刻,路潍勤还没能接受现状。
他看向路升:“什么?他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只可惜路升一声不吭,路潍勤终于意识到,苏釉说的话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能将桌子给掀了。
苏釉再没看他们任何人,他安静地吃完饭,微微向其他人点头,起身上了楼。
过了没多久,楼下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应该是路潍勤最终还是没忍住,和路升吵了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路潍勤单方面的发泄。
苏釉轻轻叹了口气,推开窗户,往楼下的泳池里看。
池水被春风吹起一层浅浅的波纹来,将映照在里面的灯光吹得微微晃动。
他的思绪也随着那波纹浅浅摇荡。
这件事儿上他确实对不起路升,他想,可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可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被路桥拉入了温柔乡中,被他那么珍爱地呵护着,连心底的恨意都渐渐变得软弱。
可他也清楚,如果不彻底拔出心底这根刺来,他这辈子都好不了。
他永远都是残缺的,永远都会意难平。
他逼着自己每天回忆过去的生活,将那层恨意牢牢地固定在心底。
那层恨意在的话,就算是重来一万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确实是对路升不够公平,但路潍州和路达也不配拿着别人的心血,来妆点自己的成果。
苏釉微微抿着唇角,直到听到身后房门开合的声音。
房间里没开灯,连路桥的轮廓都是模糊的。
他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垂低眼睛看着他。
“哥。”苏釉叫他,轻声问,“你信我吗?”
路桥没说话,将他的碎发抿在耳后,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柔软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