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桥现在想起来,他当年确实没有查过S大的医学院。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苏釉应该会主攻金融或者经济类。
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大约是那次在晚餐桌上,路潍州说让苏釉将来毕业后回路达帮忙时潜移默化生成的意识。
苏釉会选择做医生吗?苏釉从来没提过,他也从来没想过。
可是为什么不能呢?
车子在路上极速转向,重新向医院方向驶去。
在医院大门外下了车,路桥一路直行,到了那天崔如意生产的楼层。
护士站换了人,但他想,只要那人是这个部门的医生,对方就应该会知道。
虽然同是医院,但全世界的医院中,妇产科永远都有别于别的科室。
无论陪护家属还是医护人员,大都是喜气洋洋心情美妙的,很少有别的科室的压抑和痛苦。
值班护士正在台前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感觉到有人到来,她率先抬起眼来。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护士微笑着问。
“请问,”路桥想了想才用流利的英文回答,“贵院有没有一位姓苏的年轻医生?”
说完,他又及时补充了一句:“东方人。”
“Su”护士疑惑地确认了一遍。
路桥点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极度期待地看着她,让护士不自觉想到了另一双漆黑的眼睛。
她笑了笑:“我们医院确实有两位亚洲籍医生,不过很遗憾,其中并没人姓苏。”
失望一点点蔓延,爬上了路桥的眉角眼梢。
但也许是早已习惯,那些失望不过出现了一瞬,便很快散去了。
他向护士笑笑,礼貌道谢,准备离开时,却又忽然转过身来:“还要麻烦问一下,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一位长发的年轻医生?东方人,之前我在护士台有看见过。”
护士有些好奇地看他,点了点头。
“那你有他的照片吗?”路桥问,他顿了片刻,进一步提出要求,“方便看一下吗?”
护士有些疑惑,那疑惑中渐渐又升起一点警惕来,她笑了笑,轻轻摇头。
恰在这时,等在大门外的司机打了电话进来。
“路先生,”司机说“离飞机起飞时间不多了,再不出发,我们或许会赶不上这班航班了。”
路桥一颗心沉静下来,迅速接受了现实。
其实无论从哪方面信息来说,对方都不太可能是苏釉。
路桥清楚,之所以还想要进一步看对方的照片,不过是每次稍有希望又面临失望时,他因惯性而产生的不甘心罢了。
他再次向护士道谢,将手机装进大衣口袋里,转身离开。
无论哪个国家,医院的人都不会少。
路桥乘电梯下楼,穿过一楼人潮拥挤的大厅,推开住院部大楼的玻璃门,走进了夹着细碎雪粒的寒风中。
他往外走了一段,忽然觉得后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灼热感,像是谁殷切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了上面。
路桥不自觉停下了脚步,他回身抬头,可空中只有纷纷扬扬的细小雪粒在不停飞舞,洒在了他浓密的眼睫上。
他摇了摇头,像是自嘲一般,他轻轻地笑了笑,随后转过身去,抬脚走远了。
他的步伐很大,风吹起他黑色大衣的一片衣角,他再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了一片苍茫之中。
苏釉站在三楼的窗口处,在那道身影彻底消失时不自觉抬手碰了碰面前的干净到纤尘不然的玻璃窗。
如果不是那天他到楼上教交诊单,他大概不会知道路桥和崔如意曾来过这里。
崔如意住的是贵宾楼层,属于VIP病房,在最上面两层楼,而他平时大都在二楼忙活。
他觉得很幸运,医院中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中,他竟然还有机会远远地看他们一眼。
这些年,他过得其实还算不错。
医学生的功课重,大学时期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没时间外加刻意的逃避,他几乎没看过国内的新闻。
只有一次,他记得很清楚,是大二上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国外节日多,大都集中在冬季,所以那阵子他打工的地方特别忙。
那天,他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刚回到住处,房门就被室友敲响了。
他们合租的公寓分上下两层,共四间卧室。
除了楼下一对土耳其小情侣和一位澳洲女生外,楼上两间卧室苏釉住了朝北比较便宜的这间。
而南向那间住的同样是一位华人留学生,而且十分凑巧,对方不仅是他S大医学院的学长,两人连专业都一样。
苏釉学长的名字叫赵乾。
“桑釉,”敲开他房门的就是赵乾,“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同性生育的技术被咱们国内一家公司研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