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看路桥看了太久的原因,还是太过惊讶眼睛张得太大的原因,苏釉觉自己的眼睛隐隐地有些发酸发涨了起来。
他唇角抿的很紧,一言不发地张开双臂,用力地回抱路桥。
那双手臂如藤蔓般锢在路桥劲瘦有力的腰上,苏釉沉默着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鼻尖传来的,仍是那令人无比安心的气息,让苏釉不由地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如果……
如果两人没有这层错综复杂的关系该多好。
那么,他说不定也有资格畅想一下未来,畅想一下所谓的“幸福。可现实却是,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没有这层畸形的关系,那么,他和他也根本不会遇见。
一个生活在金字塔尖顶,一个则生活在金字塔赖以生存的烂泥里。
他们或许会成为两条永远无法有任何交集的平行线,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苏釉或许偶尔会在新闻或者各种热搜上窥见路桥的身影,但路桥却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苏釉。
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就算苏釉为自己重置了「如果」两个字,他们之间仍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从现在到他毕业离开的这半年里,他和路桥之间的缘分不过全是他偷来赚来的……
是该好好珍惜,用尽全力去享用的。
“给我点时间,最多两年,我们结婚。”路桥那句话似乎仍在空气中震荡,经久不散。
苏釉的眼眶蓦地变得更酸也更涨了起来,他紧紧闭了闭眼,在路桥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路桥欢愉喜悦的笑声,感知到他温热的胸膛因笑声而微微震动。
路桥高兴地在他后脑轻轻按了一下,随即将吻印在了他的发顶。
那种喜悦,即使苏釉没有抬眼看,也仍是震得他心尖发麻,微微迷惘。
路桥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难以攻克的堡垒。
为此,他还曾无数次地失望失落过。
可事实上,路桥竟然这么喜欢自己吗?喜欢到真的想和自己结婚共度一生的程度吗?
那么,这种喜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一无所觉?
对自己视而不见,对自己冷冷脸,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推开的时候,这些喜欢就已经存在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和崔如意呢?又是怎么回事儿?
在原本的计划中,崔如意也本该是苏釉手中的一枚筹码的。
可是现在……
苏釉连一个字都不敢再提。
他只有这半年,也只要这半年。
他什么都不想再去想,只想好好把握住这属于他的半年。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但这半年,有很大几率,就是他苏釉的一生一世了。
——
“结婚?”吕少言忍不住叫出声来,惊得眼睛大张,看起来没了平时的机灵相,反而显得又呆又傻。
“是两年后。”和他相反,周茉毫无波澜地冷着张脸,她指间夹着抽了半支的烟,很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偏头去看苏釉,“你信吗?”
苏釉没说话。
他身上戴着围裙,正在水槽边洗满满一水槽的杯碟。
细瓷的杯碟沾染了咖啡或者奶油,但水一冲就可以光洁如新,如从未被弄脏过。
苏釉很喜欢干这些活儿,做这些的时候很容易让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那也不一定是假的啊,”吕少言终于缓过神来,“之前他是不是也说过两年,这个两年到底有什么讲究吗?还是他真的需要两年的时间去做一些事情?”
周茉听着吕少言天真的发言,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
吕少言平时看起来再八面玲珑,可他也只是个孩子,而且是这间屋子里,最没经过事儿的一个孩子。
“以后等你谈了对象一定得跟姐说,”周茉语重心长地道,“不然姐担心你被人卖了还喜滋滋地给人数钱呢。”
吕少言不服气:“我才不会,我找的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又看向苏釉,叫道:“柚子!”
“干什么?”苏釉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他们谈论的事情和他完全无关一般。
吕少言看着他灯光下雪白的皮肤,甚至产生了一种,苏釉并不是真人,而是冰雪雕就的错觉。
“他说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吕少言问。
“我当然只能同意。”苏釉说着,关上了水龙头,拿起一块干净毛巾开始擦拭刚刚洗出来的杯碟。
“啊?”吕少言愣住了,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要不然呢?”苏釉看着他,手里的动作飞快。
这样的工作,他做了很多年,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能做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