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看向苏釉,也冷着脸笑了一声,问:“你笑什么?”
有些怨气不发则已,一发就不可收拾。
辛免不等苏釉反应过来,咄咄逼人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想替路家管事儿了?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就算飞到了梧桐树上,草鸡也变不成凤凰……”
“辛免!”辛免还想说下去,路桥却沉声阻止了他。
辛免顿了顿,无数委屈尽数涌上心头。
“哥,”他问,“你为什么要护着那个女人的儿子,难道你已经忘了阿姨是怎么死的了吗?”
“辛免。”路桥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这次语气已经染上了几分阴沉。
“可我不会忘。”辛免看着路桥,虽然没有进一步说下去,可也不依不饶,“明天我就去疗养院看外公,去墓地看阿姨,我去让他们给我评理。”
“辛免!”路桥又叫了一声,脸色已经沉凝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苏釉微愕地看着他,又看看辛免。
严鹤炀已经在拍辛免的肩头安慰他,可路桥却一动都没有动。
他神色平静,只一双眸子晦暗不明,隐隐有什么难以遏制的东西倏然闪过。
像是被触了逆鳞却只得隐忍的猛兽,又像是受了伤害却无枝可依的幼崽,无论那一种,那种一闪而过的痛苦都足以让人动容。
手掌渐渐收紧,苏釉心底蓦地升起一股虚空与无措感。
有什么他从未意识到的东西初露端倪,惊出了他掌心一片湿滑。
第18章可以吗?哥。(含入V通知)
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苏釉的手机偶尔会不合时宜地发出一两声气泡音。
他的手机前阵子从楼梯上摔了一下,虽然不影响使用,可屏幕花了,音效也有些错乱。
明明是很小的声音,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烦。
苏釉抿了抿唇,随即退出游戏,摁熄了屏幕。
辛免的那些话还依稀响在耳边,苏釉收手机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再次出起神来。
无论吕少思的那份调查报告,还是外界传言,抑或是路家发向外界的讣告,无一例外,桑晴是因病去世。
苏釉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可如果真的是因病去世,那辛免今天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倒像是……
桑晴的死别有隐情,而这隐情还和洛颀脱不了关系。
苏釉闭了闭眼,心底一片冰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辛免恨他厌恶他,在大部分知情人眼中,好像也算不上什么错。
毕竟,他是洛颀的儿子。
可是他呢?
只要是洛颀做过的事情,作为她的孩子,他就必须要连坐,要同罪吗?
他的想法,他的痛苦,他的爱恨,他所有所有的情绪,是不是可以完全被忽略,也全部不重要?
没有人在意,他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更恨洛颀。
也没有人在意他也是受害者……
仅仅是因为,他是从洛颀肚子里爬出来的。
苏釉怔怔地想着,忽然忍不住有点想笑。
他微微垂着头,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一点眼睛,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下颌尖尖,脸小到一只巴掌就能盖全。
可偏偏这么秀气的脸型,却像用笔精心勾勒而出的,充满戾气的黑白剪影。
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沉,直到路桥从窗外收回视线。
像是两个人间牵了一根看不见的线一般,他的身形只是微微一动,苏釉身上那些仿似来自地狱的凶煞之气便瞬间消失殆尽。
“刚在玩儿什么?”路桥侧眸看他,目光扫过他右上角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手机屏幕。
他的眼眸很黑,很沉,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语气十分平静。
让苏釉忽然记起那次泳池边,他对路潍州说过的话。
“不要用你们的思维来揣测我,我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更不会拿无辜者泄愤。”
此情此景下,「无辜者」三个字犹如天雷隆隆,振聋发聩般响在了苏釉耳畔。
盖过了辛免的指责,也盖过了从小到大所有的辱骂和迁怒。
苏釉怔怔地看着路桥,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还是有人可以不迁怒,无辱骂,这样理性又公平地对待自己的。
而那不是别人,恰恰是在这件事中受伤最深的那个人。
小巧的喉结微微滚了滚,苏釉只觉心口微痛。
心底深处某个十分坚硬的角落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般,蓦地松动了起来。
窗外的灯光闪过,照亮了他的眼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红了眼眶。
可路桥看到了。
看到了那潮湿的眼睫和微红的眼尾。
“怎么了?”他怔了一下,微微向苏釉倾身,“受了辛免的气,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