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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阅读214

  将太子和后军团团围困,不让太子随同陛下行走。qishenpack.”

  李隆基觉得奇怪,马嵬驿附近村落稀疏,为何能有数千人聚集?

  那人继续禀道:“我等奋力挤入人群之中,如此得见太子之面。太子言道,乡民情殷意切,极力挽留太子抗击叛军,太子决计不再随陛下入蜀,就此带领乡民北上朔方募兵,以驱除安贼。”

  李隆基此前的预感得到证实,看来太子决计与自己分道扬镳,他要独力扩充自己的势力了。李隆基想起杨玉环昨日猝死,今日太子又分道而去,心中感触良深,不禁仰天叹道:“天也!”

  瞬息之间,李隆基脑中闪出了带人将太子追回的想法,然太子所带后军千余人,万一后军已奉太子为主,见面后两者再混战一番,岂不是损人不利己之策?李隆基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又思太子留在北方,可以召集官军抵御叛军,自己入蜀求安,让太子独当一面于国事有利,心里就另外有了主意。他就问高力士道:“太子妃张良娣在此吧?嗯,你选出数名妥当的宫女随侍,把她带过来。”

  李隆基又唤过陈玄礼道:“太子今后在朔方,身边须有卫士相护。后军千余人太少,可从这里拨出一千人,由你带领前去相护太子。玄礼啊,你随我日久,今后须以忠心侍奉太子吧。”

  陈玄礼前一日主持兵变,令李隆基感触良深,他现在让陈玄礼随护太子,自是以为陈玄礼已与自己离心。其实不唯李隆基这样想,就是陈玄礼本人也知经过了这场事儿,皇帝定然会对自己有顾忌之心,就闻言伏地叩首,兼而涕泪横流道:“臣奉旨拨出千人前去相护太子,然臣自从随了陛下,决计不敢离开陛下左右。请陛下体恤老臣之心,恩准老臣随侍陛下吧。”

  此时张良娣也来到李隆基的面前,李隆基见陈玄礼如此动容,就叹道:“你不愿随太子,就还在朕身边吧。你起来吧,速速去调兵,这就相护着张良娣去寻太子吧。”

  陈玄礼不愿意离开李隆基,自是想表明发动兵变实为剑指杨国忠,其目的在于维护皇帝,自己对皇帝的忠心也不改。然李隆基并不领情,后数日,李隆基诏寿王李瑁统制禁军,就将陈玄礼撇在一边。

  如此分兵,李隆基身边随侍之人仅剩千余人。众人冒着淅沥小雨再复上路,李隆基两日内迭遭两场大变,心中灰暗实已到了极致。他蜷缩在舆中一角,似在半睡半醒之间,连话都不想多说。

  入蜀队伍在路上又行了二十余日,他们先到扶风郡再到陈仓,然后越过大散关进入汉中地面,其后沿嘉陵江向南,即为崎岖的蜀道。他们越过险峻的剑门关之后,七月十三日到达普安郡。剑南节度留后崔圆等人已相继前来迎驾,崔圆原为杨国忠的心腹之人,其见了李隆基之后颇尽臣子本分,令李隆基大为心安且感动,竟然流泪对高力士等人赞道:“世乱识忠臣啊。”当即授崔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此前路途中,李隆基心伤杨玉环之死,又叹太子不辞而别,心中就有无数哀怨,到了此时此地,心绪方才好起来。

  李隆基其实不知道,此日此时的灵武城里,太子李亨已自称皇帝,在灵武城南楼即位,其颁布册书,大赦天下,改元曰“至德”,遥尊李隆基为“上皇天帝”,授任追随自己的三十余人为文武大臣。其中郭子仪为兵部尚书、灵武长史,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太原留守,二人皆为同平章事,是为宰相职。

  李亨的制书中写道:“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知皇灵睠命,不敢违而去之;知历数所归,不获已而当之。在昔帝王,靡不由斯而有天下者也。乃者羯胡乱常,京阙失守,天未悔祸,群凶尚扇。圣皇久厌大位,思传眇身,军兴之初,已有成命,予恐不德,罔敢祗承。今群工卿士佥曰:‘孝莫大于继德,功莫盛于中兴。’朕之所以治兵朔方,将殄寇逆,务以大者,本其孝乎。须安兆庶之心,敬顺群臣之请,乃以七月甲子,即皇帝位于灵武。敬崇徽号,上尊圣皇曰上皇天帝,所司择日昭告上帝。朕以薄德,谬当重位,既展承天之礼,宜覃率士之泽,可大赦天下,改元曰至德。内外文武官九品已上加两阶、赐两转,三品已上赐爵一级。”

  天下人见了这段话,当知李亨之所以为皇帝,实为父皇传位,他在灵武称皇帝也就变成名正言顺了。

  李隆基何曾有过“传位”的想法了?他此时在普安郡安下心来,继续以皇帝之身行事。多亏此时音讯不通,否则天下人定然迷惑:为何同时有两位大唐皇帝?

  李隆基颁下《幸普安郡制》,制文首先缅怀了大唐盛业,指出自李隆基即位以来,“垂五十年,中原幸无师旅”,然由于皇帝陛下的不明,遂令贼臣内外为患。这里的内外贼臣,外指安禄山,内指杨国忠,说明李隆基经过这一路上的反思,已然彻底地认清了杨国忠对朝堂的危害,从而将杨国忠定性为逆臣。制文中还写道:“伊朕薄德,不能守阙位,贻祸海内,负兹苍生,是用罪己责躬。”此制文本由贾至拟撰,这段话却是由李隆基亲笔添上,此文虽未以“罪己”冠名,然天下人读到此处,当知皇帝推心置腹,深深追悔自己往日的过失,因而下诏罪己!

  李隆基虽老来怠政昏庸,其毕竟为睿智的本性,经历此大难,方能以清醒的眼光再观往事。那日行到咸阳望贤宫之时,老者郭从谨向李隆基进言一番,对李隆基震动很大。此后再经马嵬之变及与太子分离,李隆基一路上细细默想,方有了罪己的想法。

  李隆基在制文中还对天下大势进行了一番部署。以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元帅,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使,让其南收洛阳、长安,担负平叛的重任。

  制文中还构筑了对安禄山的包围圈,以永王李璘为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使;以盛王李琦为广陵大都督,领江南东路及淮南、河南等路节度使;以丰王李珙为武威都督,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路节度使。

  纵观此制文,李隆基先追悔罪己,继而以李亨为兵马元帅,诸皇子分路协助致力平叛,其眼光部署皆为上乘。惜李亨已在灵武自立为皇帝,则此文就与李亨有冲突之嫌了。

  七月二十九日,李隆基一行抵达目的地成都。他们自六月十三日离开长安,至今整整四十六天;出发时五千余人,如今到者仅一千三百余人。

  崔圆将李隆基奉入事先准备好的行宫。该行宫此前系原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的使院,其院宇华丽、竹树茂美,实为盛景之地。李隆基一路上颠沛流离,或饥或寒,如此乍入行宫再处锦绣丛中,竟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李隆基的皇帝生涯,又在成都延续了十四日。其间他先颁大赦令,重申普安郡时所提出的平叛措施,书中写道:“朕用巡巴蜀,问励师徒,命太子北略朔方,诸王分守重镇,合其兵势,以定中原。”其还提出了对待叛乱胁从官员的新策,明确指出“安禄山胁从官,有能改过自新,背逆归顺,并原其罪,优与官赏”,以图分化安禄山的势力。

  李亨在灵武称帝之后,当即派出使者前往成都,要将自己即皇帝位的讯息奏知李隆基。使者自灵武出发之时,李隆基尚在普安郡,此后他们又同时向成都进发,其间就隔有十余日的路程。李隆基进入成都行宫的第十四天,灵武使者方才进入成都请求觐见。

  李隆基现在偏安成都,早将平叛大计交予诸子,现在李亨来使,他明白朔方在抗击叛军中的地位,心中渴望知道朔方的近况,就急令使者入室禀报。

  使者入室后,例先行叩拜之礼,李隆基令其平身,使者手捧一书呈于李隆基,口中说道:“上皇天帝,此为皇帝陛下所奉上表,请予御览。”

  李隆基大惑不解,转视高力士道:“嗯。朕如何成了上皇天帝?皇帝陛下又是何人?”

  那使者躬身说道:“皇帝陛下已于七月十三日于灵武即皇帝位,并改元为至德元年。皇帝陛下书中所述甚详,上皇天帝阅之可知。”

  李隆基此时方知李亨已即皇帝位,其心中鼓荡,脸上颜色不免古怪,遂展表阅览。他将书仔细看了一遍,许久未语,最后缓缓说道:“哦,原来是亨儿尊朕为‘上皇天帝’。”

  高力士此时已明灵武城里发生了变故,使者奉旨前来送书,哪儿知道李亨即皇帝位系自发行为,现在观李隆基似乎毫不知情,就在那里一头雾水。

  李隆基缓缓放下李亨之表,转对高力士道:“高将军,使者一路劳顿,先将他安置下来,明日再来吧。”

  高力士答应了一声,就带领使者走出门外。李隆基瞧着二人的背影,就枯坐于那里默默发呆。高力士去而复返,看到李隆基似入定一般,就侍立一边不敢打扰。

  李隆基这一坐便坐了一个多时辰,他长叹了一声,方才发现高力士在侧,就微笑道:“呵呵,想不到亨儿在灵武成了皇帝。”

  高力士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默然以应。

  李隆基似如释重负,又说道:“如此甚好啊,亨儿即皇帝位,就将天下大任接入其肩,我今后就可在蜀中轻松了。嗯,还尊我为‘上皇天帝’?什么‘上皇天帝’,还是太上皇最为恰切。”

  李隆基虽如此说话,心中其实也有许多酸楚,这个皇帝位不是他心甘情愿传给李亨的,反而是李亨自作主张。遥想李隆基当年,其迭设机谋,历经千辛万苦夺得皇帝位,今日儿子又趁火打劫将皇帝位拿走,李隆基心中的滋味一时杂陈。

  大凡人的脑子清醒之时,所行之策也多为睿智。李隆基入蜀后反思深刻,如今李亨谋夺皇位,他也能冷静处置。八月十六日,李隆基颁布《命皇太子即皇帝位诏》,其中说道:“今宗社未安,国家多难,宜令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且天下兵权,宜制在中夏,朕据巴蜀,应卒则难。其四海军权,先取皇帝处分,然后奏朕知。待克服上京,朕将凝神静虑,偃息大庭也。”如此说法,就为李亨窃据皇帝位彻底圆了场。其诏中还收回此前命诸王分守之令,让他们皆归新皇帝节制。

  又过了二日,李隆基令大臣韦见素、房琯等人携带传国宝玉和《皇帝即位册文》前往灵武,让他们代己举行传位李亨的仪式。

  李隆基就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皇帝生涯,此后就在成都安心地过着太上皇的日子。

  第二十六回太上皇月下忆昔古栈道霖雨闻铃

  李隆基虽对李亨夺去皇位有些不舒服,然眼前山河破碎,李隆基早已失去往昔的锐气,现在儿子既然愿意挑起平叛的千钧重担,他也就多了一些轻松,开始了悠闲的蜀中生活。

  成都较之长安多山多水,满城似掩映在无边的葱茏树木之中,李隆基初入成都正是盛夏之时,满目的姹紫嫣红兼而满鼻的馥郁花香,可以抚慰李隆基那颗破碎的心灵。其行宫所在位于成都西南侧,宫内清流翠筱,树石幽奇,方圆百亩之地,其中建有新亭、流水、竹洞、月台、渚亭、竹溪、北湖、花岛、柳溪、西山、竹径、荷池、柳巷、镜潭、孤屿、梯桥、月池等数十处景观,眼前夏日之时,就见其中石寒水清,松密竹深,甘棠垂阴,皓壁如霜。李隆基初入行宫之时,某日叹道:“想不到鲜于仲通如此奢华,这里的景观似胜过兴庆宫了。”

  那些日子,李隆基白日里常常独自坐在柳溪之侧饮茶。他不许别人随侍,身边仅有一小童为自己烹茶。李隆基入乡随俗,现在偏爱剑南蒙顶石花茶,再从青城山间汲来泉水烹之。

  时光渐渐流逝,品尝着清冽的茶水,李隆基开始静下心来回忆自己的往事,并反复咀嚼近半年来如电光火石般的皇帝岁月。

  这日午后,李隆基午膳后在柳溪边的胡床上品茗歇息,又睡了一个多时辰。待他醒来之时,就见高力士正侧立于身边。

  高力士微微笑道:“陛下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只是外面湿气颇重,恐怕会对身子不利,今后最好还是在室内歇息。”

  李隆基此前不许别人在侧,知道高力士现在前来,定是有事要奏,遂说道:“我喜欢如此景致,就随意吧。高将军,有事吗?”

  “陛下,绵郡太守齐瀚求见。”

  “齐瀚?”李隆基一时想不起此人为谁。

  高力士道:“陛下,齐瀚昔为中书舍人,曾经品评过姚崇和宋璟,因其颇知史事,善评人物,外人常称之为‘解事舍人’。”

  “哦,原来是他。算来他的年龄也不小了。竟然还活在人间,他如何又成了绵郡太守?”

  “臣见齐瀚来此,也觉奇怪,就多问了几句。他当初因过被贬为县尉,此后又任两道采访使,再迁汴州刺史、润州刺史,后来不知如何得罪了李林甫,再迁为平阳太守,终为绵郡太守。”

  “呵,想不到他的宦途如此曲折,能存留至今,实属不易了。嗯,让他进来吧,如今天色已晚,就留他共进晚膳吧。”

  齐瀚入内,此时也是银髯飘飘,李隆基见之不免感叹道:“岁月如刀啊,齐卿昔在中书省之时,何其俊雅飘逸,不料今日也成为一老者了。”

  齐瀚礼毕后,忽然老泪纵横道:“臣入蜀多年,本想再难见陛下之面,不料陛下幸蜀,臣……臣感叹由之……”

  李隆基打断他的话头,上前携起齐瀚之手,说道:“罢了,不要再说这些感伤的言语。人言老来念旧,我今日见到故人,心里很高兴,我们要好好叙话一番。走吧,我们先去进膳,待膳后再来这里坐地饮茶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