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身体,什么事儿都不可多想。185txt.你放心,我身后无子,我们姐妹又如此亲近,我早将瑛儿视同己出。”
赵丽妃听到这句话儿,脸上方现出一些喜悦之色。
王皇后离开赵丽妃的寝殿,回宫后召来尚宫问道:“狐媚子那里有何动静?”
“禀皇后,婢子刚刚随太医署之人前去诊视一番。瞧其模样,再过一月她该生产了。”
“嗯,她身边之人还算稳妥吗?”
“禀皇后,婢子奉命妥为挑选,一旦发现异样,立刻将不听话之人发至掖廷宫。”
“好吧,你还要事事留心。”
“婢子省得。皇后,刚才晋国公派人传话,说有要事欲面见皇后。”
“他又有什么事了?嗯,待先父忌辰时见面吧。”
李隆基即位之后,惩于前朝后宫紊乱,不许后宫之人动辄出宫,更严禁男人进入后宫。王皇后虽为后宫之主,若与亲兄相见也很不易。
后二日为王仁皎之忌辰,此为国丈的周年之忌,皇后要亲临墓地祭祀,太常寺当然要细致安排。一应繁文缛节过后,车驾返京之际,王皇后叫过王守一,兄妹二人就在王仁皎的墓地前叙话。
“你让人传话,有何话说?”王皇后知道哥哥要见自己,定非小事,遂屏退身边之人。
王守一叹道:“朝廷近来括户天下,也不知怎么闹的,户部竟然把目光盯在为兄身上,御史台还派人与为兄谈了一阵。他们皆说奉宋璟之令,要查勘府中田亩和人口,皇亲国戚更要依圣上诏令而行。”
“你这些年大约收了不少土地和逃户吧?”
“那些贵宦之家皆如此办,我当然不能免俗。譬如父亲之墓建在这里,总要人守墓吧。为兄就想,在这里想法弄些田亩,让这些守墓人耕种自足,岂非一举两得之事?”
王皇后闻言,顿时大惊道:“啊,你竟然如此大胆?皇家之陵可以有守墓人,且朝廷可以划给田亩耕种,没听说王公大臣之墓可以如此,你如此胡闹就是逾制!你今日就不要走了,速速遣走守墓人,且要把田亩退回原处。”
“此为小事,妹妹何必如临大敌?”
王皇后叹道:“人心险恶啊,我为皇后,然身后无子,圣上渐宠他人,则此皇后之位更要小心翼翼。你如此逾制而为,万一有人指使言官上奏,那就是皇后恣意妄为之举了。”
王守一知道,若妹妹没有了皇后之位,自己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守墓之孝与兄妹之位相比,当然无足轻重,他当即满口答应,立刻按妹妹所言来办,不给他人以口实。
王皇后又道:“户部与御史台派人找你,估计不会因为这点田亩吧?”
“是呀,其他地方还有一些,也为此收了一些逃户帮助耕种。”
“嗯,你按我说的去办。你今日回京之后,主动找到户部,将多收田亩悉数退回,并呈上逃户名册。”
王守一有些不愿,说道:“妹子,我们家与其他人家相比,动手又晚,所收又少,为何如此积极呢?哼,这个宋璟算是和我王家耗上了,他这样做,其实也是不给圣上面子!”
“你懂什么?圣上现在对宋璟言听计从,你若与宋璟对着干,圣上定会认为我实为指使之人。你不要说了,就这样办!”
王皇后见哥哥勉强答应,心中又生气恼,说道:“你不把正事儿办好,偏爱在如此小节上心。你寻来的那些药方儿有何用处?我吃了你那些苦药汁儿数年,缘何这肚子里毫无动静?”
王守一为使妹子肚中怀上龙种,这些年费了许多劲儿寻来许多药方,然王皇后的肚子平复如故。他现在听了妹妹的斥责之语,心中很是不安,低声说道:“请妹子放心,为兄近来遇到一位异人,已将之请入宅中细谈。为兄不敢提及妹妹之事,仅说府内孺人需用。此异人言之凿凿,说定有妙法儿让孺人怀孕。”
王皇后此时对哥哥已大失信心,淡淡说道:“什么异人?莫非又是招摇撞骗之徒?”
兴庆宫经过数年营造终于建成。此宫一反以往宫城布局的惯例,将朝会之所与御苑区的位置颠倒过来,由一道东西墙分隔成北部的宫殿区和南部的园林区。
为避李隆基讳,昔日的隆庆池改称龙池。池中种植有荷花、菱角等物,池北岸种有可解酒性的醒酒草,此草味辛芬芳,且枝蔓旺盛,将池水与岸上的奇花异树连成翠绿一片。北岸的百花园中点缀着沉香亭、五龙坛、龙堂等低矮建筑,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花萼相辉楼”与“勤政务本楼”。
北宫居中为跃龙门,两侧为通阳门和明光门。入门之后为大同殿,殿前左右为钟楼、鼓楼;再往后行即为正殿兴庆殿,其功能与太极宫的太极殿相似,是皇帝朝会和处置政务的地方。宫城的东北方向又有一片宫殿群,其主殿为南熏殿,又有新射殿、金花落等辅殿,此为皇后及后妃居住之地。
皇帝迁入新宫,然朝廷各衙署仍在原处办公。好在兴庆宫离原宫城不远,臣子们入新宫朝会或者奏事虽免不了一番征程,毕竟不算太累。
这日为臣子们到兴庆宫的初次朝会,恰巧张说自并州返京,遂依百官一起入兴庆殿面君。
百官依序觐见,礼毕后,李隆基一眼就瞧见武班中的张说,遂笑道:“张卿素为文官,今日一身戎装入殿,儒雅中显得英武逼人,实为儒帅啊。”
张说这日头顶顿项头旄,系玄金的盔体,覆以云状的红缨;身披紫绦连甲绯绣葵花文袍,袍间的甲片显得薄而精致,甲片多显银色,随着身动而熠熠生辉;两肩各有一褐色披膊,与乳部的圆护相配,显得威风凛凛。
张说闻言即迈出班序,躬身说道:“臣忝为天兵军节度使,所以戎装觐见,实为不敢忘记本分。”
李隆基转对宋璟说道:“宋卿,朝会时例由文臣先奏,今日张卿进京入见,定有非常事要说。我们今日就改一改此前之序,先让张卿奏事如何?”
宋璟难得露出笑容,躬身道:“陛下金口,微臣谨遵。”
李隆基笑道:“朕不管巨细事儿,皆须宋卿首肯,否则万一有失,宋卿定会不依不饶地诤谏不已,朕岂不是自找麻烦?”
群臣闻言,知道皇帝是在调侃宋璟,不禁莞尔。以往朝堂之上君臣议事,往往严肃刻板,难有如此轻松的时候。
张说前行了数步,躬身言道:“陛下,臣衔恩命就职天兵军,至并州后不敢懈怠,遂至各驻地巡视一遍。”他此后将边关驻军的窘况扼要说了一遍,直言兵源难以为继,且士气不振,甲士演练甚少。
李隆基先是收起微笑,愈听脸色愈发凝重。既而严峻问道:“依卿所言,如雁门关等地实为外强中干,不过以雄关威慑突厥罢了?若果如此,我大唐四境实属危矣。”
张说仕宦多年,深知不可贬损他人的道理。他若顺着李隆基的话头说下去,那么此前的百官和边将未曾提醒过皇帝,仅有本人目光如炬,由此就犯了众怒。他立刻斟章酌句,小心翼翼说道:“陛下,此窘境非一日之功,实天长日久渐行渐积而来。究其根本,实因均田法遭致破坏,如此兵源顿促,钱粮亦无。”他详细地将均田法遭到破坏的事儿说了一遍。
李隆基闻言颜色渐缓,转视宋璟道:“宋卿,你们力促括户之举,其实与张卿的识见殊途同归。好呀,自武德年间颁布两法以来,已近百年,其间乱象频仍,该是整饬的时候了。”
宋璟道:“此次括户由户部主持,另由御史台出使四方督促,已渐入佳境。好叫陛下得知,晋国公刚刚主动退出多占田亩,并将辖下逃户书成名册上缴户部。晋国公此举,实有牵头作用,京城贵宦之家闻此讯息,纷纷效仿,如此就开了一个好头。”
其实宋璟不知,这些贵宦之家一面退田交人,一面私下里诟骂宋璟不已。王守一作为皇后之兄带头响应朝堂诏令,他们无可奈何只好效仿。源乾曜与宇文融办事之余,动辄说宋璟在上面逼得甚紧,他们只好听命行事。如此一来,宋璟就成为这些贵宦之家切齿之人。
李隆基闻言大喜,将王守一唤出夸赞道:“朕之外戚,正该如此。你能识大节不贪小利,朕要赏赐你。来人,速赏王卿彩绢一百段。”
王守一叩伏谢恩,心想此次好险,暗赞妹妹目光甚准。自己若硬挺到底,圣上怪罪不说,妹妹说不定也因此受累。
李隆基办完这件事儿,既而又忧虑上脸,说道:“括户能使均田法趋于正途,有利于国家赋税增加。然积弊已久,将之理顺尚费时日,宋卿,你觉得什么时候能见效果?”
“臣以为三年尚短。”宋璟答道。
“是呀,朕也这样以为。然边关之事,一日都不能耽搁。张卿,以目下边关之窘状,能保证边关数年稳固吗?”
“臣以为不能!”张说与宋璟相比,说话的功夫要悦耳许多,其拱手继续言道,“陛下龙目深远,如此就瞧出了事儿的关键。臣此来正想请奏陛下,为保边关稳固,须有一些非常之措予以弥补。”
“嗯,说下去。”
“臣记得则天皇后时,曾于山东、河北诸道设置武骑团兵,其来源于家产丰赡的农户之家,家丁须身体强壮、骁勇好狠,其一旦被征,朝廷免其番役差料,不必自备兵器、衣器,号为‘团结兵’。臣以为眼前非常之时,可仿效此制以为权宜之计。”
张说所提的变通之法,实际以府兵制为基础,加入一些募兵的成分,较之单纯的府兵制,兵丁的负担要轻了许多。李隆基听完此建议,忽然想起了姚崇此前的数度提醒。若依此法,以天兵军为例,其节度使就可在并州辖地大加募兵,如此极易形成边将拥兵自重的局面,朝廷付出大量钱粮之后却无节制之能。李隆基的目光在下面搜寻姚崇的身影,然姚崇五日一参,今日并未上朝。
看到皇帝在那里沉吟不语,宋璟问道:“张大使,你身兼并州长史,则并州军政大事皆由你主持。我问你,若行此法,所募甲士或免或发钱粮皆由你一人定之吗?”宋璟目光如炬,马上瞧出了此法的利弊所在。
张说当然知道皇帝最关心的地方,率然答道:“其或免或发钱粮,例由户部统一调拨,各地并无此权。”
张说顿了顿又道:“其实所募兵丁数量,也要由兵部事先核准,另御史台要定期或不定期核查甲丁和钱粮实际数目。”
宋璟点头道:“如此尚可施行。”
李隆基此时方才开口道:“也罢,就依张卿所奏,先选数个边关以为试点,范围不可太大,人数也不易太多。宋卿,待括户收到效果时,此权宜之法立刻废止。”
李隆基此时既信姚崇之言,又思边关窘境须有非常之法,就有了如此的权宜之计。
李隆基搬入兴庆宫数月后,其二位宠妃皆有大事发生。
已然失宠的赵丽妃终于病重不治,一日晚间咽下最后一口气,就此撒手离去。
李隆基毕竟还记住与赵丽妃的恩爱,嘱有司按制予以葬礼。因赵丽妃为太子生母,其父兄又为朝廷大臣,其葬礼办得还算轰轰烈烈。然葬礼过后,许多人就将赵丽妃遗忘,仅剩下太子李瑛在那里心念生母,哀哀切切伤心不已。
武惠儿足月临盆,果然诞下了一位朗目秀貌的皇子。按照皇子序列,此为李隆基的第十四个儿子。李隆基观此儿子,心中甚喜,为之取名叫李一。
老子《道德经》中写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一”即为老子五千言《道德经》的总纲,由此生出阴阳二气,遂有天地万物。李隆基为此子取名为“一”,足见对其宠爱之心。
然天有不测风云,李一降生后的第三日晚上,忽然停止了呼吸,由此夭折。
武惠儿得此噩耗,抢入室内抱起儿子的尸身号啕大哭,既而昏倒在地。李隆基闻讯,急忙前来看视。
经过人们一番手忙脚乱的救治,武惠儿方才苏醒过来。她睁眼看到李隆基坐在身边,遂翻身扑入李隆基的怀抱之中哽咽道:“陛下,一儿怎么……怎么就,没了,妾……妾也不想活了。”
李隆基此时也是柔肠百结,无比伤心。其眼中流出两行清泪,轻声道:“惠儿,朕之心……朕之心也碎了。”他用一只手轻抚武惠儿之面,另一只手试着去揩眼泪。
武惠儿抢过李隆基的双手,将面庞枕于其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哭。室内诸人,皆忍不住陪其流泪。
李隆基屏退众人,伸手将武惠儿扶起,拢入怀中,说道:“一儿已死,徒哭无益。惠儿,你若哭坏了身子,朕将何处呢?”
武惠儿神思恍惚,不想说话,唯有紧抱李隆基啜泣而已。
两人相拥相抱,不知过了多长时辰,是时夜已阑珊,夜空中月星辉映,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李隆基倦意上来,遂不唤宫女,自己将被子展开,仅将外衣一脱,然后抱着武惠儿并颈而眠。
武惠儿此时极度疲累,躺在李隆基宽厚的胸怀之中,心中就感到有了倚仗,于是就在神思恍惚中,不觉沉沉睡去。
看到武惠儿终于睡过去,李隆基不由得心头一松,很快沉入梦乡。
李隆基还在睡梦中,忽然被人推醒,就听武惠儿那熟悉的声音说道:“陛下,已交五更了,妾刚刚听到五鼓响起。”
李隆基知道,这是武惠儿在提醒自己该起床了,一个勤谨的皇帝不可动辄误了早朝。室内依旧黑暗,李隆基难辨其脸,不知道武惠儿此时的心情如何。然她能提醒自己上朝,大约已恢复了平静,李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