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眸中一动,眉心微蹙,含疑审视着眼前之人,直言道:“阁下形容举止,既不像一方守疆之吏,亦不似江湖绿林之首,却能差遣扶朔望族后裔,拘执我朝帝胄大臣,更又不避君讳欲以相较,目无君臣之礼,若非本土之鬼魅,恐是异域之神主。不知阁下何以自承?”
“好一张利嘴啊!”那人听了凌霜这一番话,仍旧含笑道:“将军舌上机锋不下战场霜刃,朕今番也算是耳闻目睹了,因此更觉得若不能得此妙人入扶朔,那真是旷古一憾事。”
听其言观其行,凌霜已可确知面前之人便是扶朔新君符崇,于是径直明言道:“尊驾既已明遣使团入京和议,暗中却又潜入我国重镇行此等事,如此行事居心,实在有悖于人君之德,凌霜实在不敢恭维。”
“将军久在帅帐,岂不知兵不厌诈?何况朕之所以如此,皆是出于一片爱才之心啊。”符崇边说边踱出围屏,走到卧榻旁边来,一手打起帷帐,看了看帐中的晏麒,又转过头看着凌霜说道:“南容澈有你们这一文一武作为夹辅,真是令朕既忌惮又艳羡啊。朕对南晔君臣之厚谊早有耳闻,因此对于左相所提的和亲之议,本就不以为然,今日见了你,便更加确定朕之所见不错——朕若是南君,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将你遣嫁和亲啊。”
凌霜顺着打起的帷帐看去,此时帐中晏麒的情状,让她无暇专心理会符崇这些话的用意。卧榻上衾枕凌乱,晏麒半伏着身子,察觉到有人近前,便勉力支撑着坐起,他此时只穿着中衣,而上衣的纽带却似被扯断了,衣襟敞开着,肤色如同浸过热汤一般绯红,胸前及下腹几道殷红的抓痕十分醒目,雪白的衣襟上沾染着零星的血迹,汗珠顺着他的额角、鼻翼、肩颈流下去,水汽氤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当他隐忍迷离的目光与凌霜惊异担忧的目光相对,便再难掩藏眼底的慌乱和屈辱,喘息着低唤道:“凌霜?”
晏麒看起来迟疑不定,神智亦不甚清明了,他侧过脸稍作瞬目,似乎想要重新判断眼前所见是否是幻象,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凌霜,目光中却已燃起火热的欲望和冲动,带着喘息的话音近乎呓语:“真的,是你,你来了。”
“麒兄!”看到晏麒这副模样,凌霜自是心急如焚,当即阔步走上前去,方要伸手去扶晏麒,却听符崇在旁阻道:“慢着,将军莫急,难道不先听我说说晏上卿如此狼狈,所为何来吗?”
“士可杀,不可辱!”凌霜不禁愤然道:“你口称爱才,却竟对一国卿相下毒……“
“下毒?”符崇笑着摆摆手道:“绝无此事。”见凌霜满脸鄙夷地看着自己,符崇却似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下毒实在算不上,不过是对症下药。本来呢,由于朕先前察情不详,选错了药引,所以这药用了并无甚效用,不想将军一来,恰好激发了药性。原来晏上卿心中想要的人,是你。”符崇玩味地哈哈拍手笑道:“好,有意思。”
他这么一说,凌霜倒更不解了:“此言何意?”
符崇不紧不慢地说道:“晏上卿先前不慎服下了‘最销魂’,哦,就是醉梦里密制的试情药,这种药啊,无色无味,借着水酒之便入腹,可谓不知不觉,随着血气游走在五脏六腑,也无甚异样,只是一旦想到心爱之人,情动于中,这体内的血气便会随之冲撞起来,燥热难耐,急渴难忍,药性一经发作,必要速寻疏通之道,否则燥气郁结下腹,急火灼烧心肺,不出一时三刻,性命堪忧啊!”
符崇的话算是说得已够明白了,但凌霜少女心性,对其所谓“疏通之道”实不了解,只知其用意不善,于是说道:“尊驾究竟意欲何为,不妨直言,如今我已身在瓮中,实在犯不着这样以麒兄的性命来作要挟。”
“这怎么是要挟?朕本已赠佳丽于前,可晏上卿他偏要守身如玉啊!”符崇将打着帷帐的手收回,转过身道:“你若要救他,朕乐意成全。至于朕的用意,不过是想请你念在梅氏血脉之亲而入扶朔,顺便为你择一个佳婿,也为我朝添一位良臣。当然,你若一心忠于南君,朕自然也不便勉强。这晏上卿的性命,此时也只取决于你。”说完,也不等凌霜反应,便径自走出门去,并随手将门掩上了。
第五十七章恃迷药绮梦魂销
“麒兄自然要救,可难道只有答应入扶朔才能换来解药吗?“凌霜心中暗忖:“不,他方才并没有提解药,只说什么寻疏通之道,这是何意?要行针吗?”凌霜想着,便抬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遍——自己临时受命、连夜出城,哪里有带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