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武师神色就是一凝,何三如是南方拳术名家,他早有耳闻,要说他不过是普通练家子,又哪里会是这享誉盛名的南方拳师对手?不过输人不能输阵,北方武师抱拳:“八卦门,李阿星,何师傅请!”
两人噼啪一交手,几个回合,胜负立判,何三如轻灵无比,三角步快步强攻,啪啪几声,李阿星胸腹接连中拳,连退数步,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kenyuedu.
何三如抱拳,道:“承让。”
蔡先生就轻蔑一笑,说道:“北方人这般了不起么?”
几名北方商人脸上愠怒,都起身想走。
张金月同情弱者,气愤的说道:“先生,他太欺负人了,我不爱看,我们出去走走吧。”
张老板微笑看了叶昭一眼,说道:“是啊,叶先生,您一口京片子,可总不能上场较量吧?”
叶昭摇摇头,对身后任乾低语几句。
随即,任乾就慢悠悠走到堂前,抱拳道:“何师傅,八卦门任乾,请何师傅赐教。”
本来准备要走的北国商人都停下脚步。
蔡先生见这么一个糟老头,不禁哑然失笑,可更怕闹出人命,说道:“何师傅,您手下轻点。”
不过何三如见到任乾的起势,眼神就是一凝。
两人交手,拳挡足踢,人影乍分即合,在叶昭看来,就好似八十年代的武打片,倒也美感十足。
“啪”,任乾伸臂隔开何三如的一记长拳,笑道:“不错,柔时如灵似幻,刚时如猛虎出闸。”
他这突然一说话,何三如大吃一惊,要知道激斗之中,一口气又如何泄得?如此闲庭信步,宛如戏耍,比之自己高出何止一筹?
任乾一边啪啪的挡着何三如猛攻,一边继续道:“蔡家拳虽然少用腿功,但只要马步沉稳,即可身居中央,所谓腰马合一,有助出拳力度。”
何三如趁他说话,又是一通猛攻,被任乾一一化解,任乾嘴上不停:“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这就是北方拳术的精要,一步一腿,手领脚发!”说到这个发字,何三如只觉腿上一动,却已经被无声无息踢了一脚。
到此时,何三如脸如死灰,连退数步,抱拳道:“任师傅神技惊人,何某井底之蛙,甘拜下风。”
虽然众人都没看清何三如是如何败的,但见他模样,已经知道他败的极惨。
任乾抱拳笑道:“南拳北腿,本无高下。南北之人,本是一家,何苦要争长短,摄政王爷是天生圣主,不分南北。可平远军中将领,北方人亦不在少数,若听到各位高论,难道要兄弟相残么?再者说了,你们众位谁敢上街喊一句,北方人非摄政王爷之子民。蔡先生,您敢上街喊么?”
蔡先生脸色铁青,看了眼叶昭,这老头是叶昭带来的,其主家又岂是好相与?
坐在叶昭身边,张金月仰着小脑袋,一脸骄傲欢喜。
张老板却是诧异无比的盯着叶昭,半晌说不出话,女儿这教授,可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身边跟的糟老头,不费力气的就打败了南拳名家何师傅,从家里供养的拳师来看,这位叶先生的家世自然比蔡老板显赫数倍。
叶昭也没注意厅内目光,心里却叹口气,委实都是想不到的麻烦,幸好没令南北分裂太久。不过现今,却也要好好出几条临时章程了,免得蔡先生之流冷了北方子民之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深蓝处
回到乾王府,却不想金凤回来了,正在端宁苑与蓉儿说话呢,见到金凤,叶昭就蹙眉训斥道:“你可越来越大胆了!”
战事吃紧,叶昭早就叫金凤不要出海以免遇到危险,尤其是到朝鲜的航路,能不去暂时就不要去,谁知道汉城附近一处矿产出了问题,金凤就偷偷搭船跑去解决,无巧不巧,就遇到了俄国舰队追击,幸好火轮船上货物不多,开足马力全力逃脱,可也够险的了。
说起来,若不封锁港口,茫茫大海上想拦截敌方商船实在机会渺茫,金凤大概当时正走霉运,才会撞到俄国人。
将近一年来,俄国人也骚扰过汉城、长崎两处军港,但均被炮火击退,海上拦截袭击南国商船,虽也击沉过十余艘南国商船,但同时也击沉过两艘北国船只,又因为情报失误,击沉了一艘满是英国船员的英国商船,英国人严重抗议,并且威胁要与俄国开战,至此,俄国远东舰队袭掠商船的行径才被遏制。
虽然被叶昭责骂,金凤心里却甜滋滋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朝叶昭抛了个媚眼,令叶昭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说:“看一会儿我怎么收拾你。”
金凤咯咯笑了两声,水汪汪会说话的凤眸瞟着叶昭,斜倚在炕头,好似骨头都化了,红色旗袍包裹的性感娇躯散发出无穷媚意。
叶昭却是坐到了蓉儿身边,在她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就在此时,暖阁外匆匆的脚步声,一名女侍卫急步而入,守平安门的女卫,遇到紧急军情,只要王爷在,不管是哪个主子的院子,都不需通传。
女卫跪倒:“主子!福州马尾急电,发现俄国人舰队踪迹,水师已追了下去。”
叶昭神色一凝:“去参谋房。”匆匆走出。
……
一座不知名的小岛,海面上露出黑黝黝的礁石。
月光下,几十海里外,二十多艘悬挂南国麒麟军旗和俄国蓝白军旗的军舰在海面上追逐,试探性的交火。
几乎一整夜,双方的舰队都在这种试探性的交火和尾随追逐中度过。
圣彼得堡号指挥室内,舰队司令官弗拉基米尔默默注视着一直伴行在侧的中国舰队,偷袭变成了与中国水师的正面较量,实在令人始料未及,在远东,中国人的情报精准的可怕。
云朵掠过,月光时明时暗,双方都在耐心的试探,寻找最适合的机会发起攻击。
虽然没有展开大规模对射,但这一整夜的追逐较量,却更是考验双方指挥官到每一个水手的质素和耐心,更考验整个舰队的协调作战能力,因为任何一艘舰船落单,都可能被对方的狼群吃掉。
中国人的一艘铁甲快船不即不离的跟在几海里外,再远处,隐隐可见中国人舰队的影子,令弗拉基米尔想起了中国人的一句成语,跗骨之蛆。
“转向!”弗拉基米尔突然下令,这几乎昭示着与中国舰队激战的开始。
指挥室内,军官们立时忙碌起来。一个个俄国军官脸色严肃,如临大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中国人成为了令他们不敢有丝毫轻视的力量,这个新兴的远东强国,已经渐渐矗立在东方。
同时间的金陵号上,淡黄的飞麒麟旗帜慢慢升起,指挥室中,平远水师提督马大勇昭示各舰:“生死存亡在此一战,各员当奋勇忠诚,死战报国!”
随着俄国人舰队突然转向排成横阵,双方迅速接近到几海里内,无数弹丸雨点般袭来,台湾海之战在1862年3月2日拂晓拉开帷幕。
金陵号、北京号、长沙号、广州号、靖远号、澄远号、定海号、镇海号、靖海号等北国十余艘装甲舰的炮火全部对准了俄国舰队旗舰圣彼得堡号猛烈轰击。
海面上白雾阵阵,蔚为壮观。
北京号甲板主炮台,炮务二副鲁大化大声指挥着几门火炮轮番用实心弹和开花弹射击,胸中,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忘不了灵波号沉没的那一幕,忘不了眼睁睁看着手足落入水中却无法施援的刻骨铭心之痛。
海面上水柱滚滚,双方舰队在蔚蓝大海中盘旋射击,一轮红日突然跃出海面,而此时,最先撤出战斗的是镇海号,舰尾中弹,舵机失灵,不得不退出战斗行列。
“嘭”,圣彼得堡号的指挥室又晃了晃,指挥室中军官几乎都能感觉到铁板包裹的木质龙骨在一次次撞击中咯吱吱作响。
对面,中国人一艘木质蒸汽战舰船首燃起火光,很快脱离了战场,随之,远方一艘运兵船极快驶来,搭救船员,显然这艘木船破损严重,已经随时有沉没的危险。
但中国人的舰船,还是紧紧咬住圣彼得堡号,疯狂的猛烈倾洒炮火。而且渐渐形成左右两列的八字阵型,左列打头的是长沙号,右列打头的是北京号,以双犄角雁行阵型向俄国舰队逼近。
开始弗拉基米尔尚未明白中国人的意图,随即就是一惊,这个阵型,突向自己舰队的一字横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切割自己船舰编队,随后转向,实施左右包抄。
看来,中国人是拼命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圣彼得堡号击沉。
弗拉基米尔脸色一下严峻起来,从指挥室的长方形观察孔,冷冷看着对面的中国舰队。
“将军,我们撤退吧!”一名海军军官提议。
弗拉基米尔鹰隼般的眼神盯了身侧提议的参谋官一眼,冷冷道:“撤退?”
远东舰队装甲舰航速快慢不一,几艘改装的装甲战列舰更是缓慢,若不击退中国战舰就脱离战场,这几艘装甲舰必然会落在后面,成为对面这帮恶狼的战利品。
远东舰队补充船只不易,任何一艘船舰都轻易损失不得,若远东舰队被重创,难道要调动波罗的海的舰队来远东,要知道,那要环游大半个世界,怕要一年的时间。
“传令!放过其排头导向舰,集中炮火攻击其左右两翼二三号舰。”弗拉基米尔冷冷的下令,这种阵型,其最前面的导向舰必定是为了吸引炮火的重甲舰,亦或损失掉也不算可惜的鱼饵。
金陵号指挥室,看着俄国人渐渐上钩,马大勇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而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澄远号本该在左翼第四号位,但不知道怎的,船舰一横,向反方向驶去,立时就打乱了雁型阵,更挡住了后方金陵号等几艘重舰的炮火。
马大勇眼皮一跳,猛地走上两步,贴着观察孔,吼道:“怎么回事?!”此时整个指挥室都乱了起来,自有人跑出去令旗兵打信号。
其实也难怪澄远号,现今船舰间通讯不便,全靠旗语传令,加之平远水师毕竟战术素养略显不足,实战经验不够,一时看错了信号,舰长更转不过脑筋,也无暇顾及对整个阵型的影响,自顾自就下令依照旗舰命令而动,随即就成了向反方向行驶。
战场形势立时逆转,金陵号猛烈的炮火不得不暂时哑火,而俄国人装甲舰的炮弹则如雨点般依次落在平远水师两翼的二三号舰附近。
圣彼得堡号指挥室中,忽然响起了震天的乌拉声,有参谋官难掩兴奋,用力敲打着桌子。
弗拉基米尔脸庞刚刚放松,突然眼神就是一凝,却见一艘中国铁甲舰不顾四周密集炮火,如飞般向圣彼得堡号冲过来。
长沙号,李成谋。
吴淞口一战,长沙号误中己方水雷,几乎整个战斗中都成了拖累,更累得灵波号沉没,上百名官兵阵亡。
整个长沙号,从管带到三等水手,都背负着巨大的耻辱。
“老子就是死,也要咬罗刹鬼一口肉!”李成谋的动员令简单而杀气腾腾,当眼见战局有变,李成谋二话不说,“冲过去!”
于是,长沙号就义无反顾的冲入了俄国人密集的炮火中。
指挥室,盯着圣彼得堡号,李成谋肌肉都在抽搐,指了指,李成谋语气平静的道:“就它了,老子要抱着它死!”
于是,不管密集的炮弹如何在船舰四周打出滚水般的水柱,长沙号只咬住圣彼得堡号,舰艏重炮的66磅爆破弹缓慢而义无反顾的一发发对着圣彼得堡号射击。
圣彼得堡号指挥室中,乌拉声早就沉寂,船身不时传来中炮的震荡。
弗拉基米尔盯着长沙号,突然认出来,这就是吴淞口海战中险些被自己击沉的那艘中国铁甲舰。
“嘭!”几乎是长沙号主炮台被炸得冒起黑烟的同时,圣彼得堡号水线上铁板终于被掀起一片。
长沙号甲板上,数处炮塔哑火,鲜血淋淋,尾部也冒起滚滚浓烟。
但就是这半小时的时间,平远水师编队完毕,如飞剪般冲了过来。
密集的炮火再次对着圣彼得堡号猛烈轰击,蒸汽房里一声巨响,正紧急脱离战场的圣彼得堡号立时变得行动迟缓,宛如蹒跚老人。
弗拉基米尔脸色惨变,呆了会儿,慢慢踱到了观察孔前,看着渐渐靠近的中国人舰队,淡淡道:“传令全体船舰撤退,由圣彼得堡号掩护。”
第一百一十四章嬉笑怒骂天地改
“嘭嘭嘭!”当圣彼得堡号失去了动力,立时就成了平远水师的箭靶子,很快,船首冒起浓浓黑烟,慢慢的倾斜。
与此同时,广州号、澄远号、靖远号等几艘快舰开始追击退却中的俄国人舰队,很快一艘俄国战列舰就被咬住,经过一番缠斗反抗,半小时后,燃起熊熊大火,船内更引起了大爆炸,极快的沉没。
随即,广州号等几舰又向远方追去。
圣彼得堡号上,弗拉基米尔慢慢的拔出了手枪,舱外,匆匆跑进来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大声道:“将军!中国人打信号要我们投降。”
弗拉基米尔没有说话,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来远东前,他从来没想过会被中国人击败,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很轻松的游戏。
“将军,我们请降吧?”旁侧一名参谋官脸色有些苍白,小心翼翼的说。
弗拉基米尔的手枪突然就对准了他,砰砰两枪,参谋官连退几步,捂着汩汩鲜血的胸口,慢慢软倒。
弗拉基米尔随即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
台湾海一战,俄国远东舰队旗舰圣彼得堡号被击沉,舰队司令弗拉基米尔阵亡,在平远水师一整天的追击搜索中,击沉敌舰三艘,俘虏两艘,俄国远东舰队仅仅剩下六艘炮舰逃回直沽。
布林子爵是通过俄驻上海领事才知道台湾海一战惨败,当平远水师大部还在海上追寻敌人之时,电报已经到了金陵,随即摄政王就将大胜的消息发布给了数家报社。俄上海领事通过《申报》的记者朋友很快收到了消息,急忙给布林子爵发报。
此时的消息,仅仅知道圣彼得堡号被击沉,弗拉基米尔阵亡,南国水师还在追击中。
布林子爵匆匆派人去请桂良,两人到底商量什么自无人知道。
马大勇呈给叶昭的捷报中,也主动请罪,提到了台湾海海战中平远水师出现的严重失误。
叶昭心情不错,回电“多打几次就好了”,倒是通俗易懂。疏忽的军官自会按照条例内部处分,倒也不必再做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