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里,每说一件,肃宗眉头就紧上一分。bookzun.
说到最后一件,李揆不由看了看肃宗脸色,又撇了一眼门外侯事的紫衣宦臣,重新开口道
“……自诸察室厅所,检出金银数千缢,胡椒、沉香等贵货上千斗,绢绫帛布数以百计……还有妇女数十人,其中有大臣亲眷者数人,据说不敢声张,名列其中,已经偷偷送还……”
“够了……”这位陛下神色,开始有些疲倦,挥了挥手,再次说声
“够了”
“你也退安吧。”
李揆,默然无声的恭行一礼,悄然退去。只余下惟帐中那个尊贵的身影,只是回首眼角的余光里,有些孤独漠然的错觉。
就他的立场而言,最反对这种枉顾司法,凌驾于上的司属,但作为亲信臣子,考虑可不能只是自己的立场,察事厅不仅仅是一个那位权宦的爪牙,一定程度还代表了这位至尊的耳目,无论议废更止,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如今张稿在河南,李泌在河北,还有一位刚从禁足中,重新放出来监军的建宁王,主持东都留守,隐抑削夺有些可能存在的潜势力,这位陛下的心事,越来越不好度测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己这些臣下,当如何自处。
同时的另一个地方。
内朝结束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恭送走几位执宰人物,内侍监正李辅国谦文从容的笑容变成一种沉到骨子里的阴郁。
随从的小黄门有些心惊胆战的用袖子扒拉着地上残落的玉片。
虽然爱财,但省中的各位公公都有各自的爱好,有的喜欢绢帛织绣,有的喜欢古玩书画,有的喜欢金石之道,这位喜欢的是玉石,据说因为玉可以养君子之德,这位虽然是个内官,却好结文士,以君子自居,这方于滇王家尉迟氏特供的羊脂黄的玉胆,可是他日常把玩抚摩最心爱的事物,今天居然都失手摔了。
“好一通赞许之言”半响才冒出这一句。
“大丞”身旁的亲信英武射声将程元振,稍稍一惊低下头,这位内廷头号的眷臣,虽然以吃斋念佛而号称李善人,但一向城府深的很,很难有什么事情再让他动于行色了,哪怕是被那位同样得宠的山人李泌,夺走这位一贯掌握宫钥门禁的大权,也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这哪是称赞,这明白是限制夺权了”另一个中年内官有些小心又有些陷媚,义愤填膺道
“更可恨的是外朝那些家伙,乘势而起,群请明以权责,阴吁察事厅,存身不正,行事多出体制,枉纵法度纭纭……乘机想挖咋们的根子啊……”
“逃还报信的人还在么?”
“已经处置了”
“什么?”
“少大惊小怪的,这群杀货,人人都该死,叫他们协助少主子,经营长安里的局面,就是把咱家的人手,全送到梁扒皮的手上去”
“的确该死,不是说在梁扒皮回来前,把面儿上的事情都收拾干净么,这些西北道的江湖豪杰,还有数百秘密随护的英武军,花了咱家的内库多少财帛笼络,为了那些空白告身,监里咱家又当了多少干系……这可好,全部收拾道人家的军营里去了”
“那……可否交涉一二。”
“交涉个鸟,那位梁蛮子一向不受我们这一路的辖制,光去河北一趟,就有多少诉他的官司还在太上那打着呢,上次宁致远的事情,还没得到教训么?”
“那些人耍的太不是气候,紫台的弹奏就收了一堆,叫他们”
李辅国,冷冷看这几位内廷的要员,攀咬不止,突然开口道。
“现在,更该挑脚的是那几位前相爷吧。”
“恩?”他们顿然一楞。
“那个卫伯玉,什么粗豪不文的武人,这瞒天过海的心计,这次把他们狠狠给摆了一道吧。”
“正是如此”程元振低声道,他自掌有一条来自军中的渠道。
“什么安于养伤,沉于女色,疏于理事,都是假的,不声不响的暗中笑纳了那么多的好处,面上已经对那些人的行事放任不管,却在暗中使亲信搜拿诸多把柄,一诣梁某人回师,立马翻脸拿人”。
“他们几家联手,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人,就这么几乎被一网打尽……什么叫做请罪,什么发往河西北路听效……这些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厅里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不要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举,先派下面下得去那几位那里探探风好了。”
“是!”
这些人散去探口风之后。
“大丞,难道……我们真的不管了了么?”程元振小心地道
“哪有这种好事”
他的声音变的有些尖锐而愤怨,
“就这么断咋家的苗嗣,咱家舍了这老骨头,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
这算什么事啊。
刚刚快刀斩乱麻处断了城里和军中的烂事。我有些头痛的看着眼前,几个被困倒在地,伤痕累累,却兀自挣扎的年轻人,
一回来就接到消息,后院出了状况,有人居然试图闯入我的府邸,结果突破重重阻截,才被被困住。
而暗中守宅的这些笨蛋,要是把人拷问完都干掉埋土里做花肥也就罢了,偏偏还留下来等我处置,弄的大家都知道了,就因为其中喊了一个名字,让他们顿然忌惮起来。
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突然抬起头来,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
“雪姿”这一声大号,如肝胆撕裂,万般的追思怀念,都蕴在其中。
但是这相隔不过百步,却如千山万坷的阻绝,绵绵无绝的难以再近一步,但那种决然生死的劲头,看的我都有些赞叹了。
可惜我那些将士丝毫不为所动,长久以来战场生死披沥的磨砺,足以让他们无视命令以外的任何事物,刀枪如林挥刺击斩,想铜墙铁壁一样死死压制着他,他身边那些每每想跃身飞跳起来,就会被另一些钩枪给逼落下去,带起点点的血花。但另一些人的目光都变的很奇怪,用眼角偷偷斜望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