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美索不达米亚的古代大陆公路,因为王朝与赛里斯人的战争而断绝已久,通往北方的贸易线路,也因为可萨人的内战而受到很大影响,所以这些敌人迫不及待的发动了针对俾路支省乃至法里斯省东部的大规模夏季攻势,以打通前往南方出海口的新贸易线。dengyankan.
或许我们所面对的,是比那些全盛时期的罗马人更加恐怖的存在,那客是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国家,仅仅因为距离,让他始终被笼罩在神秘河传说中,但现在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向西方露出了獠牙。我也第一次怀疑起王朝创立以来东进的战略,是否存在情报盲目和自大的错失。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从我的意见,或者他们是用侥幸的心理,无视了这个可能性,多数人眼中只有哈里发的那场宿命之战,来自前朝王族乃至罗马人的威胁,还是被排在东方之前的。
——《哈希米业文集节选》,呼罗珊总督胡奈特。卡塔赫的《病中随想》
【西北偏北】第六百八十三章插曲
“自古未有以掠胡而富丽,而瀛洲开其先河,是以塞北不毛,多掠奴而继往生生不息。”
——《后唐书·梁本纪》
“大多数时候,大国之间的较量,都是通过外围的藩属国家、部落等附庸势力来进行的,要么在代理人的交锋中被碾碎,要么把握机会崛起,成为无法忽视的重要棋子……这也就是夹缝中间作为墙头草的代价。”
——《梁氏行纪,岭外洗兵轶录》
……
河中,安州,萨末键城(撒马尔罕),新造的兵营中,迎来一只辎重队伍。
“木箭二十万枚,弩箭二十五万,兵箭一万三千……”
武骑尉哥舒信正押解着一批军械,与萨末键守捉使材官进行交割,沉甸甸抬下的大藤箱里,盛放油纸包裹成三五十只捆扎的箭矢,被小心的解放出来,露出寒光幽幽的回火箭簇,逐一点算秤量。随着摊开的箭只,新鲜的油脂味弥漫在空气中。
相比产量高而廉价的木箭和更加低廉的无尾弩箭,所谓兵箭者,乃是精铁打制的专用破甲箭矢,拥有好几种形制和用途,专门提供给军中那些敌斥、捉生、游奕以及射雕手们,狙杀敌酋或是从事特殊任务之用。
这次押解来的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由于是河中本地所产,本身就具有特殊的意义,天竺的玄铁,安西的精煤,还有河中的锻工技艺,让岭西行台辖下军品质量基础颇高,只是规模还没法上去。
哥舒信麾下四十名骑手,其中十五人是穿甲的武骑,其他都是自备弓枪受过训练的胡骑健儿,此外还有混编输卒一百五十人,其中一半带弩无甲的安西义勇,另一半是就地应募的马夫役丁。足以对付三百七十里行程,途经五处戍堡屯所的大多数情况。
他虽然姓哥舒,但是实际上与国中大名鼎鼎的哥舒元帅没有太大干系,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出自哥舒部,哥舒部在突骑施突厥中,也算是一个分支和附庸众多的大部,而草原各部历来都是有名无姓,在哥舒部归唐之后,为方便行事,上至酋首,下至部民奴婢,皆以哥舒为姓。
他也是朝廷这些年大举西拓的众多受益者之一,地盘太大了,以至于什么地方都缺人手,特别是治理地方的官吏和戍守城镇的军头。
因此这些年,国中输送来的学兵,哪怕是诰身不入流的见习生,也先抬身两三阶,以九流末品轻车副尉,权作一个戍主或是镇副,那些三附学的特科生,就职也起码是个干办、协办的小头目,起点都不会低的。
没办法,可用之人稀缺之下,就只能赶鸭子上架先顶上再说。
在有吏务实领经验的合格人手实在僧多粥少,不敷使用之下,哪有多少给他们跟着前辈言传身教的机会,全靠在委任的实务中自己熟悉了。
那些个新委命的县令、县尉、县丞,还不是底下的司职缺的太多,全靠身兼多能一把抓了,好在这里是新拓之土,长期军管过有些东西可以萧规曹随推而行之,但剩下的施政方略什么的全靠自己摸索了。
因此一路军需输供繁忙中,出来交接迎送的弱冠县令、年轻戍官、还有稚气未脱的少兵巡游队什么,也就成堆成堆的比较扎眼了,当然,要说他们共同的特征,绝大多数都是黑发黄肤的典型唐人。
而哥舒信,则属于至少为大唐服役了两三代老城傍子弟,因此可以比照土生唐人标准,也在这个选拔任用的范围之内,因为通过通婚和改俗,除了头发还有些卷曲外,其他地方与多数唐人的普遍特征已经无异了,如果带了他这一代,能再取一个汉家女子,基本上后代相貌上,就可以去掉祖上留下的那些胡族显着特征了。
这也是大多数羁縻属的臣民,改族换血所必经经历的一个过程。
而作为前些年才兴起归化人的叙用序列,还要排在他们这些亲藩熟番之后。而且考拔还要多少数转,但对这些土族出身的藩众,总算是有一个不论出身的出头机会。哥舒信的副手阿尔都,就是这么一个归化人。
归化人中按照出身、族类和入籍时间,又分三六九等,能够从军效命的门坎最低,但是出事基层军职的,至少要五年资历,参加过三次战事。
阿尔都出身梵延纳国,也就是设为写凤都督府的亲藩之国,参加过反抗大食人的占领,事败而逃归安西投军,前些年才随官军光复梵延纳国,却不愿意放弃军籍就此归土,而是请求正式归化为唐人。
突然几声钟声响起,城门外传来齐颂佛号之声,一群明显是刚剃度没多久的僧众,列队走出成瀬,这些僧人看起来身强力壮而且相当的年轻,身后背着长棍,与传统的僧人迥然相异。
所见的各色居民,却没有多少指指点点的声音,反而是习以为常的热情招呼,因为其中很多熟面孔,他们大都是当地应募而来的护僧,隶属于当地新设置的宗教学院,当然他们作为僧侣修行更象是一种服役,只要为期三到五年就可以选择还俗回家娶妻生子,只是为南下恢复佛法旧观的权宜之计。
早期在天竺本土诞生的原始佛门,属于战斗力不足五的渣,对外的传播,不但给其他宗教拍的满地爪牙,连本土也被复兴的婆罗门教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如过街老鼠一般辗转于列国诸侯之间,靠秘密结社来延续薪火。
所以一茬又一茬的天竺高僧如政治难民一般,争相往宗教气氛宽松,拥有大量潜在信仰市场的东土发展。
经过历代与东土文化的斗争和影响,再加上几次灭佛运动的教训和改革,最终发展起来中土佛门,有华夏文化的底蕴做基础,有与其他宗教对抗吸收,发展严谨而周密的思想理论体系和世界观,已经不是天竺老家那些废材僧团,可以比拟的。特别是现在又加上征服者军方背景的扶持。
而继安西的碎叶城、拔那汗的西健城之后,在康州(撒马尔罕地区)的康居城,建立的第三所西域佛学院,就是这种强势背景下的产物。说是佛学院,却不仅仅是翻译或是阐释经文佛理的学术机构,同时也籍着修行的内容,与安西大学堂进行交流,传授与中土大唐有关文学诗歌曲艺书画律法医药工艺典章培养所谓的学问僧。乃至由国中邀请的来的贤者和大德,进行传播弘扬与东土价值观密切相关的各种元素。
此外还有委托戍军所在的初级讲武学堂,培训马步骑射和队列操典的内容,以满足培养护院的武僧团的需求。因此虽然佛门荒废已久,但是还有不少人愿意走这个投机的门路,来间接获得唐籍。
……
北天竺,兴都库什山脉中麓边缘的德拉加齐城,畏畏缩缩躲在家里的居民,让大白天的街道上形同鬼蜮一般。
相比其他地方的乐观情绪,回归北天竺的将士们,却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就算是酒水也不能提高他们的兴致。
他们只觉得这一年真是乌云罩顶倒霉透顶了,南下的藩国人马,已经寻觅各色理由散去了大半,剩下新募来的义从也有些人心不稳,只有那些追随日久的藩军,还算好一些,但也不免士气低落,全靠军律森严维持着。
大唐是用功名换土地财富的理由驱使他们一路过来,但是这种现实无疑是当头一棒。但更让他们震撼的是此刻经略副使鱼同的断然决定。
“军侯请三思啊……”
“现在遍地瘟祸,人心偟乱,诸军州皆有不稳,我们居然还要穿过疫区攻打那些外族……”
“正是因为敌我不料,才有奇效啊……”
面对联名请命的声音,鱼同沉着脸道
“可是……”
“你觉得就靠我们这些人马,对这些新军州下的反乱能起多少用处……”
“天竺之土富庶而人口稠密民风多孱弱,唯强者奉之,本郡在当地立州未久根基不足,无论如何怀柔施恩,所谓旧习日久,积重难返,稍有事端便是动乱缘起”
“若不能乘乱逆势而上,杀出一番天地,以威孚治内,就怕之前的经营付之东流也是迟早的事……”
鱼同脸色坚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