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出他是工部郎中崔宣的小儿子,不由笑骂道。tayuedu.
话音未落,内宅的雕花门楹,重重的被掀开。
一行人长驱直入,为首的少年人正是他所熟悉的,一度长期出入这里,登堂入室的羽林郎韦皋,穿的是正七品下,金吾中候的服色,带着禁街使的袖标。
在这一片鸡飞狗跳中,他嘴角噙一线冷笑,扫视了一圈,微微一示意,就见一些人被从角落里拖出来按在地上。
还有一些试图逃跑或者抵抗的,被快发弩机射伤手脚,钉在地上,纷纷叫骂道。
“韦十四,你发什么疯……”
“天杀的……”
第四百八十章招待、回响
秋天是繁殖的季节,也是秋狩的季节,作为唐人上层社会生活胡化遗留的一部分内容和节目,无非是成群结队的携家带口出游的日子。
那些传统勋贵之家,一般在郊外跑马射箭,做角力、格斗戏,重演和回味祖上的武勋和荣誉,然后按照表现对家族子弟做出评定;若是文人背景的官宦之家,则会邀约同僚登高饮酒,然后诗兴大发的留下唱和的诗赋,让名士大家评鉴。如果是更显赫一些公卿之家,则还多上一些诸如在别庄里泡温泉,顺便做造人的游戏。
由于皇家特地开放了北苑(其实是大多数地方没钱修缮),让士民出入游乐,以示天子与民同乐,只要很少的代价,所以这次又多了个新的去处。
在新落成的园子里,梁府也召开第二次大型招待会。
作为内部性质的招待会,主要是面向一些特殊的群体,比如军中成长起来的年青一代,又如一些亲近的政治盟友和他带来的子弟。
梁园的招待会,是以精致而繁多的美食种类而着称,很多市面上根本见到的菜色和食材,只有在这里才能品尝到,比如传说中的地道泰西菜,因此一封梁园的邀请函,在外面十分的抢手。
场地直接放在梁府最新建成的箐苑里,这是按照南方格局,最大的特色是满地的流水喷泉,和桁架在上面的桥廊亭阁。甚至还有一条靠人工落差,环山而下的激流喷涌的小溪,各中鲜明地域特色的游廊,漏窗、棚室、竹楼、木厅、树屋、茅亭,分布其中。
花木都是典型的江南地域移栽来异种,比较娇贵的,都分作几个大小不等的特色温室,由专人保持恒湿。
现在这些花树下,也沾满了各式身份的客人,或坐或站,或斟或引,充斥着一片轻松写意的味道。
由于出席人物的规格也很高,不乏尚书、宰相乃至皇家的来人,因此这次招待会,也有大规模相亲见面交流会的味道。
虽然规模比不上那些三月三女儿节,或是中元佳节灯会什么什么传统佳节人山人海。或如京师两学所属的毕业酬师酒会,各大会馆同乡联谊会,某些行业的新商品招投展示会等新兴活动的热闹新奇,但是档次远要比这些活动高的多。
错落有致的假山花石中,摆满了自取自用的菜肴,都是一水的泰西风味。
什么奶油焗大虾,杂果沙拉,果汁炒冰,香草牛里脊,茴香乳猪、蜜汁红肠,蜂巢蛋酥、奶油切糕、脆烤果子饼、碎熏肉锅贴,填茄炸鱼、红酒羔腿子、花椒烤翅、紫苏煎白肉、
还有堆成小山一样的海南特产的果子罐头,要多少有多少随便拿。
看着有长辈领来的少年男女,三五成堆的分布在各处,就着那些珍奇花树的隐蔽说着悄悄话,或者在长辈的指引下,与同龄人进行一些酬酢,饮酒唱诗,争相表现自己。
斗诗斗技相互较劲这些少年人,也代表了各自不同的背景和群体,其实主要就两种,一类是龙武军相关的各级学校出来的,准备参加科举或军队实习、或社会实践的科班出身的年青一代,他们都是因为种种原因,有幸在龙武军这个体系下,获得了改变命运可能性的社会底层。
一类是因为父兄是定难平乱而大批涌现的新贵,而获得加入体系内资格的门荫派。他们从小受的是军勋将门或者传统官僚家世的熏陶,对自己的将来有明确的目标,也比较专业。
但对外部那些传统世家大族来说,他们却又都是没有差别的暴发户,或者说是泥腿根子,只是侥幸给他们获得机会,而不择手段向上爬的粗鄙人。
但从大了范围说
所谓的科举与门荫之争,说白了就是寒门和士族对政治资源的争夺,科举是寒门晋身的重要途径,门荫是士族保障家世和特权长久流传的重要手段,但是朝廷中每年生老病死退养罢免等各种因素,空缺出来官职就那么多,因此不由他们不为自己争取。
从某些方面说,这个进取的动力,也成为官场上残酷侵轧和排挤的源头,就像朔游产卵的大马哈鱼,挤在一条并不算宽阔并且落差层叠的河流里逆势而上,不吧别人踩下去根本没法前进。激烈的竞争也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官场中更新换代的新血和活力,让这个庞大的政权,不至于在各种积累的弊端和问题的腐蚀下,迅速崩溃掉。虽然出发的动机是党同伐异,但也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贪墨和昏聩无能之类的存在,只会捞钱不会做事的人,只是别人用来养肥再杀掉的猪。
当然,这种在资源稀缺,只是相对中下层官员乃至底层的士人,作为官员达到一定层次后手头往往就有相应处理和分配官职余地了,这也是结党营私的重要保证,以及仕途生涯的分水岭,至少作为这个国家少数上层之一的我家来说不算稀缺的,每年经过我这个体系提拔和升迁的人就数量不少,更别说那些挂在小丫头名下放出去的门人,
想要做官是在太容易了,别说我手底下一大堆职位,就是小丫头那个名片写封荐书,拿出去也没有多少人不敢不买账的,这也是那些士人为什么不惜放下身段,削尖脑袋往豪门营钻的理由。
为了避免这个麻烦,象征性的露个面,我就躲在这假山最高处看热闹,免得却不过面子,被人拉去搞评定人物的那一套,替他们的门人子弟造势扬名什么的。
但是还有一个摆脱不掉的麻烦,就是那位跟屁虫一样的少年奉节王,不,应该是鲁王了,开府后居然不顾风评和物议,有事没事跑我家来溜达的勤快。他父子两喜欢玩微服私访就算了,但是老往一个臣子家私访,这算什么事儿。
今天也照样偷偷换了衣服,跑到我的招待会上来瞎混,被眼尖给揪出来,
“说吧,跑我家来由什么事么……”
“前些日子,读贞观政要,有些不明,父皇让我向姑父请教……”
“喂喂,有没搞错,又来了,我是枢密使,又不是宰相,也不是你的太傅……这种东西也拿来找我?有加班补习费么……”
“父王常说,姑父有经纬之才,尽可出将入相,只是懒于作为而已……”
“你这算是捧杀我么……”
看他变成一脸郁闷,我才摆手道。
“好吧,谁叫我是个怀若虚谷的人……”
“那些人是不是说,天下既定,还要存留那么多武人,还要给他们搞新军制检点,这不是劳民伤财的瞎折腾么……还不如多费些心思打理好民生,或是于民休养生息……”
“这就是立场问题,武人追逐的是功名,官僚追逐的是名利,本质上是一样,方式不同而已,就最粗浅的官本位来说,目前这些军中的开销,他们可没有多少经手好处的机会啊……”
“就算想伸手还要顾虑军中的想法……但是在他们熟悉的领域,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你知道这江南财赋,输送到京师,每年会产生多少物耗、飘没么……”
“而朝廷把这些财赋用出去,又会产生多少具名不具名的暗亏名损么……身为大治天子,既要整治他们,也要从财赋上略微给他们留出足够的余地,以保证有泽及百姓的机会……”
“而打战就是打战争动员能力,大唐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是一回事,但是事到临头,具体能动用多少,又是另一回事了。”
“真等到了国战那个程度,什么权谋,什么奇计,都是辅助的手段,拼的就是谁投入的资源多,在战场的本钱更大,直到某一方积累优势,彻底压倒另一方为止……新军制的意义就在这里……”
“优秀的士兵,出色的将帅,都是国家资源的一种表现形式,供应军队钱粮的众多户口百姓,能够打造出精良军备百工匠人,训练优秀将士的军国体制,培养合格将帅官吏的科举教育体系,保证上下运转调度自如的官僚系统,又是另一种形式的间接资源……如何运用这些资源,为国家获取最大的成果,这才是上位者需要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