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很好玩的样子……”
“那个……不叫欺负好不好,是很正常的……”
“那为什么她们总是那么难受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不老实,喜欢蹲在一边看,还偷偷的动手动脚……”
我和她正在斗嘴,就有人送来一份广州的急信,我让小东西撕开密封的浸蜡防水的牛皮纸袋,看了一眼,却是一份广南经略冯崇道的公文。kunlunoils.
“南海十八国,前来朝贡,已经在路上了……”
又看来下面加盖的火漆戳印,显然这个消息是通过海南的渠道,从广州加急快递送到长安的,估计礼部还要两三天后才能得到消息的。
“这时候跑来朝什么贡……”
我有些有些疑惑的说,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礼部侍郎,对我名义下的主客部,还是有一点起码的外交常识。
要知道现在并没到正常朝贡的年份,而且季节也不对,由于生活环境和气候的原因,这些南海藩国,多半是会提前一年的秋天出发,到达广州停留修整,过了一个相对温暖的冬天后,才爱春暖花开时出发,然后走上一两个月,在春夏之交的左右到达长安,对这些连雪都没见过的土人来说,正是最适宜的季节,然后最多羁留到秋天,大部分使团成员就会南下还国,不然北方的冬天的,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要知道,武周时代,就曾经发生过,新来朝贡的南方蕃使,因为选错了时节,结果一行遇到风雪,猝不及防被冻病冻死在道路上的例子。
什么原因让他们打破惯例,提前前来朝拜,我正纳闷。
再看下去是一些具体的人员、贡品的情况,末尾却是提醒我,当心有人乘机告状加闹事,又说毕竟派人拦截封杀一个冒犯亲蕃的佛逝国,没有人会多说什么,但是拦阻上贡的众多藩国事情就闹大条了,那是耳光响亮在打天朝的脸面,所以有些东西,他们也无能为力。
我更加糊涂了,翻下去又是一封冯越的手书,却是在负荆请罪,并且说,相关的责任人员,已经在路上了,这又是搞什么飞机。
冯越作为南海领的大总管,虽然这些年性情越来越四平八稳,已经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但协调邑司、巡检、都督府三套班子,也的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干嘛搞出这一套。
再翻下去,却是综合了海南邑司、巡检、都督府三班,军中官府中的秘密线报,所递上来的一份事后调查报告,说的却是新近发生的一场大规模战事,当然这所谓的新近,由于海路和陆路的延迟和周转,至少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借助柯凌国和北婆罗洲为后勤中继和跳板,继室利佛逝本岛以南重镇陀汗城和东部重镇婆那城,南海义从的联军,再次攻陷了佛逝国中北部的佛门圣地,婆罗浮屠。
所谓的婆罗浮屠,并不是地名,而是佛教中心、佛门丛林聚集之地的统称,而被攻陷的这一处却是整个南海最大的佛教圣地,本属古代闍婆国的都城,被佛逝国吞并上白年后,也被称为闍婆那罗城。
这里也是佛教海上传播,最重要的中转之地,自古以来,西行求法者皆停留此处一、二年,稍事修整才往天竺,无数的高僧大德法士国使,都在这里留下自己的传说和见闻。
在玄奘以前的前辈,中土高僧义净、法显,都曾经驻足过此地,并写下了《海天佛国记》之类的着作……近至本朝的开元三大士,善无畏、金刚智,也曾经在此地开坛说法……
自古以来,
各种上、下坐部古代佛法;中古时代大乘、小乘佛门;新兴时代的显宗、密宗佛教,乃至古天竺婆罗门教的湿婆信仰、迦楼罗信仰的众多流派,都在这座寺院组成的城市中,留下了深深的历史烙印。
数百年集藏下来的珍宝器物法具经籍文典,光是其材质原料的价值,就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更别说还有历代信徒,和南海各国王公捐赠供养的财货宝器,再加上还有丰富的水源和充足的食粮,因此也成为佛势国人避难的所在……
本来这地方,并不在攻略的计划中,但是因为战乱和信仰问题,其中庇护了几乎整个室利佛逝中部的王公贵人,部族头领、豪门大户及其亲眷,多达数万人,这些人,大都是带的成车成驮的家产细软,逃进城中的。
聚集的财富最终成为灾难的根源。不但吸引了尾随而来的好几路人马的注意,并且成为一次跨岛联合行动的目标。根据随军探子们的密报,联军破城的过程,并没有太大的波折,作为一个开放的,几百年没有遭遇过战火的佛门圣地,也并没有太多防御工事和太过结实的城墙,可以阻挡联军的火器和弩炮……
但随着联军进城后,却变成了另一番局面,他们在第一时间,就遭到了城中居民最激烈的抵抗,在保卫佛法的名义下,几乎所有能动的男女老幼,不分僧俗贵贱,近乎殉道者一般的前赴后继,奋不顾身与装备精良的占领者展开巷战。
南海联军中,无论号称最擅长近战肉搏的义从,还是最凶狠的海贼陆战队、或是战阵经验最丰富的蟹字营,战术装备最精良的教导团,竟然几次三番被这些舍生忘死的狂信徒,赶出婆罗浮屠核心的金刚界曼陀罗城,十几个义从团的番号,因为伤亡过大,就这么被成建制的消失在古刹雕像中,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因此到了最后,号称是天竺之外的海上佛教中心,万法百宗圣域之城——婆罗浮屠,几乎被血水和火焰淹没,举城上下僧俗贵庶近十万人口,最终只有一些伤痕累累的年轻女性侥幸存活下来。
因为同袍伤亡惨重而愤怒到无以盖加的联军士兵,在古城中象洪水风暴一样肆虐,抢劫破坏焚烧视野中所能看到的一切东西,连造像上刷的金粉、金箔,都被粗暴推倒刮下来熔掉,如果不是随军的僧人发挥影响力,又以珍贵价值极力劝说联军各位首脑,恐怕连那些自佛陀诞生以来,传世不多的珍稀古代典籍,都没法抢出多少来。
(现在军中已经形成惯例,每队以上都有随同的武僧或道士,平时保护官长,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为战死将士们英灵,唱安魂曲或往生咒,以安息超度之。不要小看这么一个简单的措施,对安定人心极有好处。)
相比满载而归的所获,更让人烦心的这件事产生的后果和影响,南海之地虽然零碎分散,却是号称十国九佛……几乎都与闍婆那罗有千丝万缕的渊源和传承。
这个麻烦说大很大,说小也小……
顿时让我满腔的火气,化做冷水浇淋。这时候,绉老头又递进来了一个帖子。
“送帖子的人可曾留下地址……”
我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还是前些天那张檀香味很重的帖子,只是陌生的李元空,换成了一个同样陌生的智藏……
“来人自称来自兴善寺……”
听到这个地址,我心中咯噔一声,有些头疼起来。兴善寺是与大慈恩寺并称两大皇家寺院之一,虽然不如前者那么出名,但现在正驻院一位大能,现在虽然没见过,我在宫廷里也听说过他名声。
这位号称“礼遏三朝﹐位列三公”的人物,正驻留在长安兴善寺,主持一项名为大藏典浩大文籍修订工作。因为上得敕许,将中京(长安)慈恩、荐福等寺,东京圣善、长寿等寺,以及各县的寺舍、村坊,凡有旧日大遍觉(玄奘)、义净、善无畏、流支、宝胜等三藏所带来的梵夹,都集中起来,交给他陆续翻译奏闻。
难道是兴师问罪来的了,我这才想起来本朝礼敬为国师的开元三大士都在婆罗浮屠,有自己传法地道场和法脉。
据说本朝国师不空上人,本来是南海狮子国人,后来到婆罗浮屠学法,正巧遇上另一位出身那烂陀寺,又师从密教祖师龙树菩萨的弟子龙智大师法钵的第三代传人——金刚智三藏,在闍婆城驻锡讲法,以根骨卓异收为弟子,受戒灌顶传法,然后又随其来中土,与前辈善无畏会合,一起传扬金刚界和胎藏界两部普门大法。
善无畏、金刚智相继病逝后,留下密教传承的不空、一行、慧超、义福、圆照五脉弟子,只有不空这一脉菩提流最盛,号称尽得二师之传,又继承了国师的名号……
不过想想,
想想号称大唐佛门支柱的天台、三论、净土、律宗,再加上南北禅宗,号称百万信众,居然都混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密宗,被尚无畏、金刚智、不空师徒三代把持了国师了的职位。还真有点外来和尚会念经的意味。
既然我的门下,把人家两位祖师和本人出家地道场给端了,门下不忿找上门来交涉,也就不稀奇了。
我想了想,又把密报的结尾看完,这一看我顿时汗然而下,赶忙对小东西道
“小白狼呢……”
她拿出一只玉哨吹一声音节,就奔过来一只白色的动物,不过自从它出去相亲后,浑身好像瘦了一大圈,连毛色都黯淡了不少。
我也顾不得它被小东西强令勒在地上,摇头晃脑的老大不耐烦呲牙咧嘴,直接从它脖子上摘下一个银丝的圈子,看着上面的珠子显然一粒都没少,这才嘘了口气,转头对一脸疑惑的小东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