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什么红山宫夜现红光,什么前象雄王邸的大鹏金翅鸟画像变成活物飞走,什么法王洞里的白象流下血泪,天葬场上,风吹日晒几十年都不掉色的笨教八部鬼神画像,突然一夜之间的面目全变成一片空白……
林林总总的奇异事件,在罗些城里此起彼伏,哪怕禁卫六岱的卫士到处搜捕可疑人士,马向又从祖山请来笨教的大宗巫连做了几场声势浩大的法事,也无法遏止这种异变,一时间人心煌煌,都说是废佛亵神引发的天兆,更有虔诚的贵姓在暗中流传说,要将埋进祟土里的佛祖像,挖出来重新供奉,才能平息上天的愤怒。11kanshu.
不过这一切已经随着马向和少王的远去,似乎又重归了平静。那些草木皆兵的抓捕和戒严,也停息了下来,所以他们可以在这里悠闲的享受早茶悠闲的时光。
“该死的索迭,你上次给我的那种,能让人浑身清爽欲飞的天竺神水还有么……”
“不要说你的神水了,上次那西域神油,害的我家丹住老大人,腰都弯不了,只能从卧房里抬出来……”
索迭嘻嘻一笑,不慌不忙十分熟捻的坐到毯子,接过一碗滚热的牦牛奶子,润了润喉口才说
“这可是冤屈了我啊,老大人一生征战,身上伤创无数,本来是用来镇痛解乏的油膏,谁知道他全用来宠信那些姬妾……”
“不过这次可不一样……”
他笑的象一个尽职的推销员,
“我带来了黎域的那些君王们正在秘密流传……一个神奇宝物”
索迭十分神秘的掏出一个扁长的对开银盒,露出金黄色的药膏,用一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勺挖出那么一驮,顿时一种沉厚馥郁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忍不住抽动鼻子深吸了几口。
“什么宝物……不就是新品的香药么……”
他放低声音用一种沉重的语调说。
“这可不是寻常的香……能让虔诚之徒,白天就能见到天国的神药……据说是用了来自天竺的鸡结香、龙眼香等十几种香药制成,出自东天竺那烂陀寺的高僧密传,花费数十年,才新配成的奇香秘药……极其珍贵,就这么一方,还是有价无市,没有非常的手段……”
“最好能在佛堂中用,据说可以有神奇万化之奥妙……
“直接放到鼻下吸用,自然效用最好……不过列位大人,还是初次使用,怕有些不适……烧做熏香的比较好……”
……
既然说的如此神奇,这些享受消闲时光贵人们,也不介意放下早茶后例行围猎的日程,试一试这新来的香药。
作为家庙的一部分,小山之顶上也有一座半石窟半土坯,方便女眷就近供奉的小佛堂,各色金银器皿,形态万千的青铜佛尊,层层星点的酥油盏和堆如小山的供物,却是麻雀虽小一应具全。
在唐式的镏金兽吞铜炉内,点上这种被称为天国之光的香料后,放下帷幕让香气充分充斥了小小的空间后,这些贵人才鱼贯而入,斜躺下来享受。
随着香烟袅袅,一种发子骨子里的困倦和舒适,一点点的从身体升腾起来。
慢慢的,描写先人武勋的壁画,似乎逐渐变的活灵活现起来,那些披甲执兵的武士,也纷纷走下壁画,演变出种种兵戈武战的情形,让人热血沸腾……
还有那些梁柱间描绘佛典故事上的姿态万千的飞天神女,也变的面貌清晰千娇百媚,在无尽的香花如雨和华光天音中,漫天飞舞着一点点裙带飘散,裸忱袒露出婀娜动人的身资,挥舞乐器、法器、莲花、璎珞,轻吟浅笑动人心魄的环舞在空中,近若咫尺,又仿如天涯,伸手欲抓却始终抓了空,空气中尽是充斥着她们曼妙的歌喉和声乐,那是媲美迦陵陵加一般的天籁之声,直让人顿时让人迷醉的不想醒过来。
更多的宝冠华盖的神人,从雪山,金光,光焰中,从火一样的云霞,那些从那些僧的描写的天国中,纷纷走出来,或慈笑或威悚,让人欢跃无比的只想手舞足蹈上前迎接,或卑微虔诚的只想五体投地的膜拜歌颂,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喉咙干枯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那些神人在宝抡云车莲华,簇拥着走到眼前……
“老爷,大人不好了……”
突然帷幕被拉开一角,冷空气一下打破了佛堂中,正当玉体陈横交织盘错旖旎而迷幻奇丽的气氛,随后一声怒吼暴起。
“该死的奴才,你想做什么?”
来人又被一脚揣飞出去,却有一咕隆连滚带爬回门口,
“我让你去和野狗做伴”
趴在门外的来人不敢争辩,只是颤声道
“庄子出大事了……”
已经是正午过后的日头下。
任由同样衣裳不整半倘着雪白胸脯的侍女穿着袍子,将代表身份名位的天珠、绿松、珊瑚制成的珠串、银章和头饰套到身上,丝毫不感觉到饥饿和疲惫,但眼神还有些迷离泛散的迷猎大失措,面色铁青的训斥着跪在脚下的内堡老管家。
“看你吓成了什么,被猎人追破胆一头插进雪堆里的可怜松鸡么……,难道是穿虎豹衣的五方骑,还是四箭十锐部落,闯进来了……”
(作为一个民族复杂的国家,吐蕃其实没有太多的常备军,因此能成为常备军都是各部族最精锐的勇士,在五茹之中也按照部落和领地划分,四箭十锐代表了四大内族和历史最悠久的十只军事贵族的最精锐之士,五方骑则是以王家为首,出身雅龙领的核心各族子弟,组成直属大弗庐的精锐军团,据说人人都有撕虎列豹的本事,因此以穿虎豹衣,来展现个人的武勇。)
“是“诺尔堪布昂素”(吐蕃语——赞普的“近卫军”)的阿里娃”
老管家头也不敢抬,急急巴巴的说。
“什么?”
其他人却惊呼出来。
“阿里娃”就是来自吐蕃腹地的阿里曲地部落的少年,也是吐蕃四大盛产勇士部族地之一,阿里曲地,就是雅砻话“高山的猎手”之意,这些人世居青海南部与川西北,世代附属于十四小王之一卡隆德格一族,每年都会被挑选出来最出色的送到王卫服役。
这个名字也让几人头脑边的更清醒一些,不由相继快步走出佛堂。
只见山下的庄园如滚水浇过的蚁窝,鸡飞狗跳的已经乱成了一片。
无数全身披黑革缀铁甲,只留下鼻孔和眼睛外露的重装武士,提矛执刀背着箭壶,跨着同样披革的过头的战马,头上黑缨抖擞着,象潮水一样涌进伴山的庄园,毫不留情的将任何挡在路上的人和事物砍倒揣翻,留下一路横七竖八的掺叫和哀鸣。
“娘布家养的豺狗,居然……”不由迷猎大失措大怒,虽然这些娃子农奴的性命卑贱如土,但好歹也是他的财产,就这么当主家面打杀了,上等姓的颜面还何在。
好在那些到处肆虐的重甲武士直长驱到内堡,才被匆匆赶来的挽弓执箭家族卫士,拦在狭窄的阶级上。
“该死的阿里娃,贵人家的庄院,是你们可以随意践踏么……”
话音未落,黑色的潮水突然分开,露出一杆长幡。
看见那杆狮子盘顶的素白幡,迷猎大失措心中一悚,顿时将愤怒的下文吞下肚去,吐蕃各家都有自己的旗帜图案,而狮子是悉补野王家的象征,就如大鹏金翅鸟于象雄家,只有血系近的宗室大将才能用。
“居然是白狮子带队来了……”
面色很难看的措巴别道,如此兴师动众,他身为禁六岱的宗将,居然实现没得到一点风声。白狮子阿果东赞,可是风头正健的宗室头号大将,手下精兵猛将众多,更受命马向兼领王城防卫,不是他这一个宗将可以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