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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一片心语。
司仪官继续高唱,灵堂上祥和无比。
小家伙仰头看看父亲,他今天算是见识了父亲的气势,虽然他只说了两句话,堂上却没半个人敢吭声。
李伯仲也低眼看看儿子,低声道:“做的不错。”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当面夸赞儿子。
在得到了父亲的首肯后,小家伙异常高兴。
也许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李邦五决定做父亲这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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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仲回来了,赵氏的灵柩也要运回汉北,所以第四天的夜里要封棺。
白卿也是到这个时候才见到他。
一番繁冗复杂的礼节之后,李家人才被允许站起身。
因为跪得时间太长,白卿的腿有些发抖,好在身边有侍女撑着,到不至于出丑。
封棺之后,李伯仲送亲属出门,至始至终,他们俩视线都没能交汇过。
凑巧的是在李伯仲送完亲属,回身时,在廊道上,两人总算打了个照面。
侍女很知趣地先退下了。
李伯仲看着她孝袍下的肚子,他该高兴的,毕竟他们又有孩子了,可这种状况下,他高兴不起来,“明天,你先回去吧。”扶着她的腰一起跨下廊道。
“我想陪夫人走完最后一程。”她尊敬赵氏,即使她始终不能开口称呼她一声母亲。
“已经够了。”回到汉北,会有更多的礼节等着,以她现在这个样子,整天跪肯定是撑不住的,到时有个万一,那可是两条命。
“……”她明白他是为自己好,所以无话可对,“你帮我个忙吧。”
点头示意她说。
“放件东西在夫人身边,当然,如果……不能放,在灵前化了也行。”赵氏喜欢木香花,所以她用平绣绣了幅木香图,一直都没来得及送她,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一会儿让人送过来。”
点头之际,两人走到了后院门口。
又要分开了……
“阿邦的老师很好。”白卿如此说。
“是不错。”他也很满意儿子今天的表现。
“不过,他很迷惑,关于你做得一切。”
李伯仲思衬一下,道:“我知道了。”看来是要找时间跟儿子好好聊一聊了。
这时,一名家丁站在廊道上等候,似乎有什么事要禀报。
“你回去睡吧。”李伯仲如此交待。
就在他转身之际,白卿抓了一下他的衣袖,“你——当心身体。”
李伯仲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会的,你也记着,路上不要赶太快。”
点头,手指松开他的袍袖,放他走。
六十多年之后多年之前(上)
李氏族谱中李伯仲名下记有两子两女,其中一女名为李洛,只记一名,生卒年分不详。李氏族人也从没见过此女,后世终是无从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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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上元佳节,李伯仲三万大军攻入东周都城,灭了周侯,在周地建了新府,任了新官,接收了东周的数万大军,此战之后,汉北荣登岳东霸主之位。李伯仲的势力由此而起。
也就在这一年,歇马坡的一家四口第一次聚齐了。李洛刚满三岁,她并不晓得自己的父兄是何等人物,只知道他们一个年后来,一个下雪的时候来,年后来的那个叫哥哥,下雪时来的那个叫爹爹。哥哥会给娘亲下跪,而爹爹会在娘亲床上入睡,她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你见过陆士元?”李伯仲歪在长案一角,手上拿着一幅破旧成土色的地图,一边看着,一边问话。
“他送阿邦来时,在山外见过一面。”白卿边答话,边拆下绣架上缎子,叠好放进木箱里,这是给敏敏做的嫁妆,她明年就要出嫁了。
“他喜欢你,知道吧?”很平和的语气,眼睛也没有定在白卿身上,看上去只是随意一聊。
“……”白卿看他一眼,“嗯”了一声,说不知道太假,这种事,女人的直觉往往是百分百的。
“他到现在还没娶妻。”这次他到是抬眼看她了。
白卿淡笑,“那又怎样,我该为此愧疚?还是劝他娶妻生子?”那人不娶妻未必是因为她,就算是因为她,她也没必要愧疚,她没勾引过他,也没给过他任何机会,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为一个自我沉迷的人愧疚?
李伯仲笑笑,“自私。”
白卿也笑,笑的李伯仲瞪过来一眼。
她知道他早就注意到了陆士元这个人,一直不说,是因为他太自信,而现在之所以忽然提起,可能是自信不足?“你在愧疚?”愧疚他常年不在她身边。
李伯仲看着地图不说话,像是很入神——他确实是愧疚的。
白卿歪头望望窗外的月色,转头叫他,“出去走走?”他们有好久没见面了,少年时,没有孩子的拖累,还可以用干柴烈火来解决长久分开带来的陌生,如今有了孩子,也步入而立之年,沸水成温,解决陌生的方式要做些改变了。